西瓜到中國,最早出現(xiàn)在《新五代史》里。這部由大儒歐陽修領(lǐng)銜編纂的皇家正史,書中增引后晉官員胡嶠的《陷虜記》,說明西瓜當年是契丹的物產(chǎn)。但它是什么時候引種到中原的呢?
對此討論很多。有人捕風捉影地說,在《清明上河圖》里仿佛看到了切西瓜的場面。更雷人者,上世紀九十年代至今,陜西歷史博物館出現(xiàn)了一枚來歷不明的"唐三彩西瓜".《清明上河圖》和《東京夢華錄》是北宋首都市井生活的真實寫照,而后者記伏天六月,東京"是月巷陌雜賣"的瓜果吃食,本地出產(chǎn)有萵苣筍、義塘甜瓜、衛(wèi)州白桃、南京金桃、水鵝梨、金杏、小瑤李子、紅菱沙角兒、藥木瓜、水木瓜、熟林檎等。南方來的有荔枝、龍眼、花瓜、芭蕉干,花瓜指的是柑橘類的香櫞,并沒有提到北方的西瓜。從作者孟元老的自序里分析,他是北宋末期即徽宗崇寧二年(1103)隨家人而遷居汴京的,在開封生活長達二十四年,至靖康二年(1127)因金人入侵而避亂南下,隨后流落杭州。著書寫東京風俗,全為憶舊紀實而作。
北宋管轄的中原地區(qū),的確還沒有西瓜種植。洪皓是徽宗政和五年(1115)在開封金榜題名的進士,南宋初,建炎三年(1129)以禮部尚書身份奉高宗之命出使金國,被扣留長達15年。他著《松漠紀聞》,說自己在出使金國時,在漠北見到了西瓜,"西瓜形如匾蒲而圓,色極青翠,經(jīng)歲則變黃,其瓞類甜瓜,味甘脆,中有汁,尤冷。"他聲稱自己是西瓜使者,"予攜以歸,今禁圃鄉(xiāng)囿皆有。"
這么說,南宋才有了西瓜在中原和東南的栽種,而開封這時已是金國統(tǒng)治。的確,由金朝和南宋聯(lián)手推廣,西瓜在中原地區(qū)和長江以南迅速發(fā)展。
宋孝宗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詩人范成大使金,著日記《攬轡錄》。該書詳細記載了他從宋金分界線的泗州(根據(jù)隆興和議)而進入金國,直至金國統(tǒng)治中心燕山(金國稱中都,今北京)的全部行程,包括沿途所經(jīng)過的府、縣、鎮(zhèn)與山、河的名稱,間隔距離,還順便考察了部分重要的名勝古跡。同時,《石湖居士詩集》卷十二,匯集本次出使途中所吟絕句七十二首。
經(jīng)泗州入淪陷區(qū),范成大從靈璧、宿州經(jīng)永城入豫,過商丘(由宋朝的南京改名為歸德府)雍丘、睢州、陳留而至開封。(由東京改名為南京)再出舊開封的封丘門,在黃河李固渡口經(jīng)浮橋過河,??h、湯陰、相州,(安陽)走臨漳、邯鄲、邢臺、柏鄉(xiāng)、趙州、欒城,過滹沱河,真定、望都、白溝,西望太行山,再定興、良鄉(xiāng)、盧溝而到達燕山(北京)。
這一途,他由歸德府西行過陳留而至開封,發(fā)現(xiàn)附近有了西瓜園,便吟《西瓜園》:味淡而多液,本燕北種,今河南皆種之。"碧蔓凌霜臥軟沙,年來處處食西瓜。形模濩落淡如水,未可蒲萄苜蓿夸。"范成大感嘆物是人非,而西瓜在河南已經(jīng)很普遍了,但味道一般,與葡萄比起來味淡似水。
南宋人這時也積極推廣西瓜種植。百余年后,南宋末咸淳六年,(1270)湖北恩施有人名秦伯玉者,作摩崖石刻立《西瓜碑》:"郡守秦將軍到此栽養(yǎng)萬桑諸果園,開修蓮花池,創(chuàng)立接客亭及種西瓜。"包括回回瓜等,已經(jīng)有四個良種。而前三種已經(jīng)在淮南種食八十余年了。這個記載,與范成大的《西瓜園》詩相銜接?!段鞴媳返耐仄?,現(xiàn)存北京大興的西瓜歷史博物館。而元代的淳安人方夔,他有《食西瓜》詩:"恨無纖手削駝峰,醉嚼寒瓜一百筒。縷縷花衫粘唾碧,痕痕丹血掐膚紅。香浮笑語牙生水,涼入衣襟骨有風。從此安心師老圃,青門何處問窮通。""寒瓜"乃西瓜的別名,"駝峰"用以比喻把西瓜切成三角形。看,經(jīng)過宋金的共同努力,西瓜在長江以南,從東到西,已經(jīng)食用很普遍了。
胡嶠的《陷虜記》,記述自己在契丹7年期間見聞,"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冬瓜而甘。"此為歐陽修引入《新五代史》。
南宋西瓜園,現(xiàn)在杏花營。自范成大吟《西瓜園》,開封西瓜自此而有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