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初冬,沈陽檔案代表團一行3人踏上了歐洲大陸最西端的法蘭西共和國的土地,來到了巴黎西郊的美麗小鎮(zhèn)布洛涅·比揚古,走進了風格獨特的阿爾貝·肯恩博物館。他們在這里的“地球檔案”中穿越時空,沿著一位法國金融家的足跡,來尋找一百年前的彩色沈陽,尋找清末民初沈陽急遽變革中的一個個細節(jié)和真實的場景。這位金融家就是阿爾貝·肯恩。
阿爾貝·肯恩其人
1860年3月,阿爾貝·肯恩出生在法國東部與德國毗鄰的阿爾薩斯地區(qū)的一個猶太家庭。1870年7月,普法戰(zhàn)爭爆發(fā),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在色當會戰(zhàn)中戰(zhàn)敗被俘,阿爾薩斯地區(qū)也被割讓給了德國,年少的肯恩被迫背井離鄉(xiāng)來到了巴黎??隙饔H眼目睹了戰(zhàn)爭的血腥和給人類社會帶來的巨大破壞,在他幼小的心靈里,這時便種下了和平主義的種子。
1879年,年輕的阿爾貝·肯恩選擇了去銀行工作。13年后,肯恩成了巴黎古德霍克斯銀行的大股東。1898年,肯恩有了自己的銀行并成為法國金融界的巨子。
1929年10月,一場前所未有的經(jīng)濟危機由美國開始進而席卷整個資本主義世界。阿爾貝·肯恩的財富大幅縮水。1934年,肯恩徹底破產(chǎn)。
1939年9月1日,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翌年的6月14日,德意志帝國的裝甲車駛?cè)胂汩葵惿岽蠼?。一周后,法國貝當政府的代表在貢比涅森林那?jié)曾經(jīng)見證法軍一戰(zhàn)輝煌的列車上簽字投降。阿爾貝·肯恩第三次目睹了自己的祖國慘遭戰(zhàn)爭的蹂躪。5個月后,1942年11月13日,阿爾貝·肯恩--一位對人類和平的烏托邦社會無限憧憬并為之奮斗一生的老人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歷程,在巴黎黯然離世。
在阿爾貝·肯恩的一生中,他的金融事業(yè)取得了巨大成功。然而這并不是他的理想,他的理想是致力于促進不同民族之間的相互了解、合作與和平共處??隙髡J為,不同文化背景人們的相互認知是和平共處的前提條件,為此肯恩一生作出了不懈的努力。
1893年,阿爾貝·肯恩在布洛涅·比揚古購買了3.9公頃土地,開始建造在當時看來非常獨特的花園。園林中有法國園、英國園、日本園等各具特色的分園。他是想讓沒有機會到其他地方旅行的人,在這里能夠看到不同地域的風情,了解不同民族的文化。
1898年,當阿爾貝·肯恩有了自己銀行的時候,他已經(jīng)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自己的事業(yè)”.首先是肯恩創(chuàng)建了環(huán)球基金會,以資助年輕教師以及師范院校的畢業(yè)生到其他國家去旅行,感受不同國家的文化差異,增進不同民族之間的相互了解。其次是肯恩于1906年創(chuàng)建了環(huán)球會社,為基金會資助的年輕人以及應(yīng)邀前來的學者和政要提供一個相互交流的平臺。
1909至1931年,阿爾貝·肯恩用20余年的時間實施了一項他一生中最為重大的工程--用影像記錄世界的 “地球檔案”計劃。
阿爾貝·肯恩與“地球檔案”
阿爾貝·肯恩不僅資助和鼓勵年輕人走出國門“睜開雙眼”看世界,而且自己也身體力行,先后游歷了北美洲、亞洲和南美洲。
1908年11月,阿爾貝·肯恩應(yīng)邀赴日本參加一個金融研討會,他在他的司機阿爾貝·杜帖特的陪同下,從法國的瑟堡港乘船先去了美國然后到了日本。
1909年1月15日,阿爾貝·肯恩來到上海,開始了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中國之旅。在中國23天的游歷中,肯恩先后到了青島、天津、北京、漢口、南京等地,最后于2月6日乘船離滬去香港。肯恩的隨行司機阿爾貝·杜帖特在所到之處拍攝了大量的紀實性照片和電影膠片。雖然此時“地球檔案”計劃在肯恩的腦海中還沒有成形,但后來的阿爾貝·肯恩博物館館長珍娜·苞索蕾女士則將肯恩此次之行稱之為拉開了“地球檔案”計劃實施的序幕。
回國后的阿爾貝·肯恩游興未減,幾周后又來到南美,先后游歷了烏拉圭、阿根廷和巴西等國。
兩次走出歐洲的經(jīng)歷,大大拓寬了阿爾貝·肯恩的視野。世界之大以及人類文明的多元性使他深深地感到,自己理想的實現(xiàn),只靠資助一些年輕人去認識世界是遠遠不夠的。肯恩的心中萌生了一個構(gòu)想--用當時最先進的記錄手段,為自己所居住的星球建立一個完整的影像檔案庫。這就是后來所說的“地球檔案”計劃。
為了把這一宏偉構(gòu)想變?yōu)楝F(xiàn)實,阿爾貝·肯恩先后聘用8位攝影師、3位電影攝影師走遍了50多個國家,形成了72000幅彩色照片和183000多米的電影膠片,這些影像真實地記錄了不同國家的人文風情和自然景觀。1931年,即將破產(chǎn)的肯恩不得不中止了他追求夢想的腳步,停止了“地球檔案”計劃的實施。雖然肯恩沒能把這一活動進行到底,但是他和他的團隊所做的事情,仍然可以說是一項20世紀人類社會用感光材料記錄世界的最為偉大的記憶工程,它所形成的影像檔案無疑是人類社會極為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
1936年,上塞納省議會收購了包括“地球檔案”在內(nèi)的阿爾貝·肯恩的產(chǎn)業(yè),1986年,建立了阿爾貝·肯恩博物館。博物館包括“地球檔案”和園林兩方面內(nèi)容。
如果說阿爾貝·肯恩金融事業(yè)的成功為其追求夢想提供了巨大財力支持,那么盧米埃兄弟發(fā)明的彩色干版則為其夢想的放飛插上了技術(shù)翅膀。
在20世紀最初十年,法國出現(xiàn)了很多種彩色攝影工藝。1903年12月,被譽為“現(xiàn)代電影之父”的盧米埃兄弟發(fā)明的彩色干版(盧米埃彩色干版,也稱奧托克羅姆微粒彩屏干版)申請了法國專利。1907年,彩色干版在盧米埃兄弟的工廠中批量生產(chǎn),彩色攝影工藝由此從實驗走向了實用。也正是這項偉大的發(fā)明成就了“地球檔案”中中國最早的彩色影像。
“地球檔案”與彩色沈陽
在“地球檔案”影像的寶庫中,有關(guān)中國的照片共計1766幅。其中黑白立體玻璃板底片和反轉(zhuǎn)片1111幅;彩色玻璃板反轉(zhuǎn)片(彩色干版)655幅。
我們從阿爾貝·肯恩博物館編印的《中國1909-1934(第一、二冊)》畫冊中可以看到,在彩色玻璃板反轉(zhuǎn)片中與沈陽有關(guān)的共計77幅,拍攝于1912年5月下旬至6月上旬。這些照片均為斯提芬·帕瑟拍攝。
斯提芬·帕瑟曾在法國軍隊中任士官,1900年退役在巴黎定居,1912年被阿爾貝·肯恩聘為“攝影操作員”,成為“地球檔案”計劃實施過程中的一位杰出的攝影師。
1912年5月,斯提芬·帕瑟由陸路經(jīng)西伯利亞來到中國,先后到了沈陽、北京、張家口和曲阜等地。1913年6月,帕瑟再次來中國,先后到了北京、泰安、曲阜和哈爾濱。帕瑟兩次來華,拍攝了大量的影像資料,為我們選擇性地留住了一百年前的彩色中國。
讓我們一起走進“地球檔案”,去領(lǐng)略上個世紀初一個東方古城的神韻和風采,尋覓我們祖輩在這片土地上所經(jīng)歷的苦難與輝煌。有關(guān)沈陽的照片雖然只有70余幅,它卻承載著那個劇變時代太多的信息和意蘊,而豐富的色彩更讓這些照片有著觸手可摸的真切與靈動。我們依著今天人們的認識習慣,可以簡單將這些照片分為盛京城闕、中街商匯、“一宮兩陵”和市井風情四個部分。
1631年,清太宗皇太極依照中國都城傳統(tǒng)規(guī)制完成了對沈城的改造,將明代方城的四個城門改成八個。我們從“沈陽城墻城門的”照片中,依然可以看到城門外甕城的巍峨。雖然城垣已是彈痕累累,但仍能讓我們感受到“兩代帝王”曾經(jīng)的榮耀。近處兩個小男孩應(yīng)是20世紀的同齡人,由于家庭背景的不同兩者貧富的差異在鏡頭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雖然歷史已經(jīng)走進了1912年,但富家子弟的服飾與裝扮仍然是舊時的模樣,而遠處券洞旁一人戴著禮帽的打扮又與其構(gòu)成了時代的反差。孩子們身后的幾輛騾車、尤其是其中一輛已卸下了車輪和騾子,似乎在證明這里已是人們雇用騾車的“客運中心”.所有這些都在告訴我們,一個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一個時代業(yè)已開始。
明朝末年,遼東地區(qū)馬市貿(mào)易的興隆拉動了沈陽地區(qū)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而清太祖努爾哈赤定都沈陽,更使這里的經(jīng)濟日趨繁榮。在城區(qū)原有的十字街改為井字街后,在皇宮的北側(cè)逐漸形成了一條商業(yè)街--四平街(今中街)。在清末民初,四平街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東北地區(qū)的商業(yè)中心。街道兩旁商賈云集,大小店鋪鱗次櫛比,各具特色的小商品行市散布在沿街的胡同里。在道南有一個與四平街平行的出穎胡同,就是當時金銀珠寶的集散地,大大小小的金店將這里連成了一條銀樓街。一排排高挑的金色招牌,向人們訴說著出穎胡同往日的繁榮與喧囂。
一百年前,西風殘照下的盛京宮闕與帝王陵寢看上去與今日的“一宮兩陵”沒有什么兩樣,只是比現(xiàn)今的游人如織多了幾分肅穆和蒼涼。
清末沈城的茶館,多是買賣人談市論價的場所,后來也逐漸成為一些人聽書品茶的地方,運貨的挑夫卻只能在路旁的茶棚里喝茶解渴、抽煙歇腳。一幅有關(guān)市井風情的照片,極為生動地表現(xiàn)了茶棚里的挑夫在放下一肩辛勞小憩時的愜意和對洋人及洋人手中的方匣子好奇的神色。
面對著百年前的彩色沈陽,任何生動的文字記錄都顯得蒼白無力。人們依據(jù)文字想象出的畫面與那些過往的真實總會有一些偏差和距離,而斯提芬·帕瑟用彩色干版所記錄的歷史瞬間,卻有著穿透百年歲月的真實的力量,他影像中所展現(xiàn)的藝術(shù)魅力則使我們?nèi)缗R其境,似乎百年來攝影技術(shù)不曾進步。
沈陽市檔案館將于近期與有關(guān)部門聯(lián)合舉辦“一百年前法國人眼中的盛京影像”展覽,我們也想借此向創(chuàng)建“地球檔案”的法國偉大的和平主義者阿爾貝·肯恩表達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