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五星紅旗:夫婦守島28年 自費買旗170面

時間:2014-08-28 09:03來源:光明日報 作者:蔡檬檬 點擊: 載入中...

8月7日早晨5點,王繼才夫婦在升國旗。

  大西北網8月28日訊:據(jù)光明日報報道,近日,一對守島夫妻的故事在江蘇廣為傳誦,王繼才、王士花夫婦的名字也成了網絡熱詞,被頻頻“點贊”。他們在一個沒有淡水、沒有電、面積不足20畝的彈丸小島上堅守28年,只為五星紅旗每天冉冉升起。為此,江蘇省委、省政府、省軍區(qū)近期專門發(fā)出文件,授予灌云縣開山島民兵哨所“海防模范民兵哨所”稱號,號召全省人民向他們學習。
  
  開山島雖然環(huán)境惡劣、位置孤絕,卻是黃海前哨、我國的東大門。8月5日至9日,記者一行來到開山島,和夫婦倆住在同一屋檐下,追尋他們28年的足跡。
  
  1986年,島上駐扎的一個邊防連撤離,地方人武部開始派民兵守島。有人干了3天,哭了;有人干了13天,幾乎瘋了。“就算給100萬,也決不來!”最終,沒有一人留下。
  
  1986年7月14日,27歲的王繼才被送到島上。怪石嶙峋,一片枯黃,就連飛鳥都不在此停留,王繼才心生絕望,從不抽煙喝酒的他一個月喝了30瓶酒、抽了60包煙。
  
  “你不守我不守,誰來守?”樸素的信念,支撐著王繼才選擇了堅守。48天后,妻子王士花上島探望看到完全變了模樣的丈夫時,心疼不已,便辭去小學教師的工作,和丈夫一起,開始了漫長的守島生活。
  
  28年來,夫婦倆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堅守承諾。王繼才說:“妻子的陪伴,沖淡了海水的苦澀腥咸。”有人說,他們是孤島上的夫妻哨,一輩子相守相愛。
  
  清晨5點,太陽剛躍出海平面,王繼才和王士花就扛著旗走向小島后山,一人升旗,一人敬禮,沒有國歌,沒有奏樂,卻莊嚴肅穆。28年的每一天,五星紅旗都會在孤島上升起,王繼才說:“開山島雖小,卻是國家的東門,我必須升起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
  
  因為每天飄揚的五星紅旗,28年的苦和痛都有了意義。
  
  每天兩次巡山,怕對方出什么意外,夫妻倆都要去。風大或下雨時,他們就用繩子拴在各自腰間,互相拉著,怕滑下懸崖。老王已記不清從山崖、瞭望臺上摔下來多少次,他斷過3根肋骨,兩次被山上滑落的飛石砸中頭部;王士花曾因膽囊管破裂,差點走入“鬼門關”。島上濕氣大,夫妻倆都患上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jié)炎,常常在夜里痛醒,互相敲打止疼。記者看到,窗臺上放著兩瓶止疼噴劑。
  
  1987年7月,王士花臨產,無奈臺風大作,茫茫大海,沒有一艘船只。情急之中,王繼才通過手搖電話向對岸醫(yī)生求救,才把兒子接生下來。
  
  1997年8月,一個搞偷渡的“蛇頭”私下上島找到王繼才,掏出10萬元現(xiàn)金,讓他行個方便,在島上留些“客人”住幾天。王繼才一口拒絕,對方惱羞成怒,威脅要讓他“吃罰酒”。最終警方將這名“蛇頭”及其同伙抓獲。
  
  過去,島上無水、無電,一盞煤油燈、一個煤炭爐、一臺收音機是島上的全部家當。20多年里,夫妻倆聽壞了19臺收音機。今天,島上生活已有了很大改善,安裝了太陽能發(fā)電機,光照好的時候,每天可以看到不同的電視節(jié)目。連云港軍分區(qū)還把6間舊營房重新整修,蓋了衛(wèi)生間和浴室。
  
  “要守到守不動為止。”一朝上島,一生衛(wèi)國。以孤島為家,與海水為鄰,和孤獨做伴,夫妻倆把全部青春年華獻給了祖國的海防事業(yè)。(鄭晉鳴)
  
  通訊——《兩個人的五星紅旗》
  
  這是一個真實的傳奇故事。在一個遠離大陸、荒無人煙、臺風肆虐、面積不足20畝的小島上,一對夫妻堅守邊防,一守就是28年。
  
  28年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同一天??菰铩⒐陋?、無助、絕望,夫妻倆把所有心酸、痛楚咬碎了往肚里咽,只為讓五星紅旗每天在孤島上冉冉升起。
  
  這個島,叫開山島,距離江蘇連云港灌云縣燕尾港12海里,雖然環(huán)境惡劣,位置孤絕,卻是黃海前哨,必須有人值守。當年,日軍侵占連云港時,就曾把開山島當作登陸的跳板。
  
  “石多水土少,臺風四季擾。飛鳥不做窩,漁民不上島。”在當?shù)厝搜壑?,開山島就是一座“水牢”。
  
  可王繼才、王士花夫婦卻不但要守,而且要“守到老得不能動為止”!
  
  “要走你走,我決定留下!”“你不守我不守,誰守?組織交給我的任務,我就是要守到守不動為止。”
  
  在漁政船上,工作了快十年的小伙子徐江一聽記者是去開山島采訪的,半開玩笑地說:“萬一刮個臺風,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來,你們可別哭。”
  
  一個小時后,饅頭狀的島嶼出現(xiàn)了。眼前的小島,不是什么層林盡染、綠波翻涌的世外桃源,而是殘垣斷壁、怪石嶙峋,和海水的顏色連成一片枯黃。礁石上,兩個穿著迷彩服的人揮舞手臂。高處,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呼呼作響。
  
  島小石多,沒有專用的碼頭,船繞了好半天才靠近島岸,被王繼才粗大的手掌抓住的剎那,一股熱騰的力量灌入心中。
  
  跟著他,只20分鐘,整個開山島就轉了個遍。
  
  兩個人、三只總跑在人前頭的小狗、三只不打鳴的公雞、水窖里幾條凈化雨水的泥鰍——這是島上全部鮮活的生命。
  
  28年,除了巖石縫里的蒿草,就種活了屋子前后的3棵無花果,長了10多年直徑只有六七厘米的苦楝,還有散了一山種子,毛毛糙糙冒出來的才半人高的松樹。
  
  1986年7月,連續(xù)走了4批10多個民兵后,人武部政委找到了當時的生產隊長兼民兵營長王繼才,在大家眼里,這個老實巴交的年輕人恐怕是最后的希望。“當年大女兒才兩歲,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王繼才,這島,只有你能守住!”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別和老婆講。”27歲的王繼才心里明白:軍令如山。
  
  “1986年7月14日早上8時40分。”王繼才把這個登島的時間記到了“分”。
  
  滿山怪石,野草在石縫里亂顫,空蕩蕩的幾排舊營房,一條黑咕隆咚的坑道,加起來頂多100多米長的臺階石道,沒有淡水,沒有電……這哪是人待的地方!
  
  第一晚,海風扯著嗓子往屋子里鉆。王繼才害怕,一宿沒敢合眼,煤油燈也亮了一夜。“就盼著天亮,第二天只要有船來,我就走。”
  
  天終于亮了,打開房門,王繼才毛骨悚然:島上,到處是蛇、老鼠和蛤??!江淮流域暴發(fā)洪水,蛇、鼠和蛤蟆沖入海里,又被海水卷上了島。“我用鐵床堵住門,蜷在角落里,抽煙喝酒壯膽。”送王繼才上島的船,留下6條玫瑰煙、30瓶灌云云山白酒,王繼才苦笑著告訴記者,他就是從那天起學會了抽煙、喝酒。
  
  后來,蛇、鼠和蛤蟆都莫名其妙地死在干石上了,他才敢出門。海上有漁船在捕魚,王繼才拼命地喊、拼命地揮衣服,可船都繞開了,他心生絕望,想到了跳海。很多年后他才知道,為了能讓他留在島上,灌云縣武裝部和邊防派出所給當?shù)貪O民都下過命令:誰都不許帶王繼才離開島!
  
  “岸上的人都說我去坐‘水牢’了,但坐牢還有人陪,有人說話。”王繼才說自己喝醉了,倒在哪里就在哪里睡。到第35天,酒喝光了,煙也抽完了,就挖島上的大葉菜,碾碎了用報紙卷著抽。
  
  直到第48天,王繼才盼到了一條漁船,船頭,站著妻子王士花——全村最后一個知道丈夫去守島的人。
  
  王繼才跳上船,抱著妻子就哭。王士花說自己當時嚇傻了,面前這個胡子拉碴、滿身臭氣的“野人”,是自己的丈夫嗎?“這邊是碗,那邊是筷子,臟衣服到處都是。”在王士花心里,丈夫守著家里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來守這巴掌大的島,讓她又氣又心疼:“別人不守,咱也不守,回去吧!”
  
  同行的領導抹了把淚,悄悄把王繼才拉去后山的操場:“政委說發(fā)洪水的時候你肯定會害怕,讓我轉告你千萬別當逃兵!”“如果你逃了,很難找得到守島的人了。”
  
  王繼才心一怔,一言不發(fā)地抽完一整包煙。
  
  第二天,妻子拉著王繼才回去,他平靜地說:“要走你走,我決定留下!”
  
  王繼才告訴記者:“當時心里其實一點也不平靜,小船徐徐啟動,老婆也要離開了,我的心開始流血,等船走遠了,我就坐在那兒放聲大哭。”
  
  但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不到一個月,妻子帶著包裹,又上島了。
  
  王繼才氣急敗壞:你來干嗎!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死一般的沉寂后,王繼才一把抱住妻子,兩人哭成一團,其實,他是心疼妻子。為了上島照顧丈夫,王士花辭去了小學教師的工作,將兩歲大的女兒托付給了婆婆。
  
  說起王繼才夫婦,漁民們心里又暖又心酸:“在這片海域打魚的人,哪個沒得到過這兩口子的幫助?”“晚上出海時,老王會亮起信號燈,遇到雨霧下雪天,他就在島上敲盆子,咣咣直響,引我們繞開危險的地方。”一位姓溫的船老大告訴記者,大家經過小島時,也總是會習慣地往島上看看,“他們沒糧食就會搖紅旗,我們看到了,就會幫他們從岸上帶。”
  
  “有一年,連續(xù)刮了十來天大風,我心里估摸這島上煤用光了,兩口子吃什么?可船出不了海,只能干著急。”金華平是燕尾港300多艘漁船主人里和夫婦倆走得最近的漁民之一。他說,等風小后上島,夫婦倆已吃了好幾天生米,餓得話都說不出。金華平心里酸透了:“都說漁民日子苦,可他們比我還苦上十倍百倍!”
  
  過去,一盞煤油燈,一個煤炭爐,一臺收音機,是島上的全部家當。20多年里,夫婦倆聽壞了19臺收音機。
  
  王士花說,看不到電視,就邊聽收音機邊在樹上刻字。記者一看,那棵長了20多年的無花果樹上,刻著“熱烈慶祝北京奧運會勝利開幕”,繞到背面,一行清晰的字——“釣魚島是中國的”。
  
  “以后樹長大了,字也會越來越大。”王士花靦腆地笑了。
  
  “這么苦,為什么還守?”
  
  “你不守我不守,誰守?我是幸運的,我還有一個家,我不能對不起老祖宗流的血,組織交給我的任務,我就要守到守不動為止。”王繼才在一旁斬釘截鐵地說。
  
  記者抬頭一看,那棵無花果樹,結了一樹的果子。
  
  “開山島雖然小,但它是祖國的東門,我必須插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只有看著國旗在海風中飄展,才覺著這個島是有顏色的。”“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家就是島,島就是國。”
  
  早晨5點,天剛蒙蒙亮,王繼才和王士花就扛著旗走向小島后山。3只小狗跑在前面,它們對這段通往后山的臺階已太熟悉。
  
  破舊的小操場上,王繼才揮舞手臂,展開國旗,一聲沙啞卻響亮的“敬禮”融進國旗沿著旗桿上升摩擦的響聲中,3只玩耍的小狗也消停下來,王士花認真地望著國旗,個頭只有一米五的她,連敬禮的姿勢都顯得有些別扭,但這一幕在記者眼里,卻美得叫人流淚。
  
  “沒人要求,沒人監(jiān)督,沒有人看,你為什么還要如此較真?”
  
  “國旗是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象征,開山島雖然小,但它是祖國的東門,我必須插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王繼才轉過身子對記者說,“只有看著國旗在海風中飄展,才覺著這個島是有顏色的。”
  
  島上風大濕度大,太陽照射強烈,國旗很容易褪色、破損。在守島的28年里,夫婦倆自己掏錢買了170多面國旗。
  
  升旗結束后,夫妻倆開始一天里的第一次巡島,他們來到哨所觀察室內,用望遠鏡掃視海面一圈,看有無過往的船只,看一看島上的自動風力測風儀、測量儀是否正常,王繼才指著海面上幾處礁石上的燈塔,告訴記者:“島東邊是硯臺石,西邊有大獅、小獅二礁和船山,這4盞燈每天都要看。”
  
  同樣的場景在晚上7點再次出現(xiàn),不同的是,夫婦倆的手里多了一個手電筒。
  
  一天的工作結束后,夫婦倆就要記錄當天的守島日記。一摞摞的巡查日志被王士花裝在大麻袋里,拿出來,鋪滿了整個桌子。那是記者看過最動人的值班簿。
  
  2008年6月19日,星期四,天氣:陰。開山又有人上島釣魚,老王說,上島釣魚可以,但是衛(wèi)生要搞好。其中一個姓林的和姓王的說島也不是你家的,衛(wèi)不衛(wèi)生,關你什么事,老王很生氣。
  
  2008年8月8日,星期五,天氣:晴。今天是奧運會開幕,海面平靜,島上一切正常。
  
  2011年4月8日,天氣:晴。今天上午8:30有燕尾港看灘船11106號在開山前面拋錨,10:00有連云港收貨船和一只拖網船也來開山前面拋錨。島上的自動風力測風儀、3部測量儀都正常。
  
  2014年8月6日,天氣:多云,東北風6~7級。今天早晨我們倆到后山操場去升國旗,查一查島的周圍和海面,沒有什么異常情況,島上的儀器一切正常,上午10:00有燕尾港漁政船516拖光明日報記者6名來島采訪并住島,別的一切正常。
  
  …………
  
  “這里只有1999年以后的觀察日志,之前十多年的堆起來有一個人高了,都被那混人燒了!”王繼才點了支煙,一臉心痛。
  
  開山島位置獨特,并且有很多地下工事,是一些犯罪分子向往的“避風港”。
  
  1999年,孫某看中了開山島,打著旅游公司的牌子,想在島上辦色情場所。
  
  王繼才迅速報告上級。孫某眼看事情要敗露,威脅王繼才說:“你30多歲,死了還值,可你兒子十來歲,死了多可惜!”
  
  “當時聽到‘兒子’兩個字,心里真是咯噔了好幾下。”王繼才抿了口酒說,但自己不害怕,“少來這一套,我明白地告訴你,我是為國家守的島,如果我家人出事了,你休想逃脫!”
  
  見硬的不行,孫某又賠著笑臉掏出一沓錢來:“只要你以后不向部隊報告,賺了錢咱倆平分。”王繼才推開他:“不干凈的錢我堅決不要,違法的事我堅決不干!”
  
  孫某見王繼才軟硬不吃,又想出栽贓陷害的法子。一天,在騙王士花離開小島后,孫某指使一個脫得精光的女孩往王繼才的值班室走,想用美色引誘他,后面還有人偷偷拿著攝像機攝像。王繼才連忙關上門,氣憤地罵道:“混賬東西,給我滾!”孫某氣憤至極,帶人強行把王繼才拖到碼頭狠狠鞭打。
  
  一回頭,王繼才看到的是哨所值班室燃起的熊熊大火,值班室里,多年積攢的文件資料、觀察記錄瞬間化為了灰燼,他的心都碎了。
  
  所幸的是,當?shù)毓矙C關和武裝部門得知情況后,組織人員趕到島上,最終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時間久了,擋人財路的夫婦倆就成了違法分子的眼中釘、肉中刺,險情時有發(fā)生。
  
  回想起當年的一幕幕,還沒等記者問,王繼才就憨笑著說:“其實他們威脅我,我一點兒都不害怕,他們做的事是違法的,肯定會被抓。”
  
  那幾年,夫婦倆及時報案9次,其中6次成功破獲,為國家挽回了重大經濟損失。
  
  升旗、巡島、觀天象、護航標、寫日志……
  
  28年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同一天。
  
  夫妻倆要是碰上事非得下島回岸,也從來都是留下一個,記者問王士花:“老王不在,你一個人待在島上怕嗎?”“習慣了,一開始來島上的時候害怕。”王繼才在一旁插嘴道:“一開始,她睡覺都躲在我里邊。”王士花笑了:“后來我就不怕了,你們看這是島,我們看這就是自己家,在自己家哪會怕。”
  
  “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家就是島,島就是國。”王繼才夫婦說。
  
  “老母親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是為國家和人民守的島,就是我死的時候你不在身邊,我也不怨你??晌倚睦锢⒕?,有時候想家人想得直掉淚,但哭過了,第二天照樣升旗,繼續(xù)守島。”
  
  一陣急促的腳步把我們驚醒,打開門,冰冷的雨水和呼嘯的海風灌入衣領,大夏天里也讓人直哆嗦。王士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啊,把你們吵醒了。”
  
  對于早已習慣孤寂的夫妻倆來說,記者一行人的到來,打破了他們平日的寧靜,小島一下熱鬧起來,卻也慌亂起來。王士花掏空家里所有好吃的給大家做早飯,但或許是太著急了,屋里屋外都跑了起來。
  
  “你孩子很喜歡吃這些吧?”“應該吧。”王士花又一次尷尬地笑了笑,“我去給你盛飯。”端起飯碗,記者分明聞到了淚水的腥咸。
  
  孩子是夫妻倆的心肝兒,也是倆人的心頭痛。
  
  那次,臺風大作,刮了個把月,盡管每天的粥里只有稀稀拉拉幾粒米,但糧食還是很快吃完了。孩子們天天拉著王士花的手喊餓,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任淚水在眼眶打轉!
  
  一聲不吭的王繼才卷起褲腳,頂著狂風,在落潮的海水里拾海螺。幾個小時后,王繼才回來,叫著孩子們的名字,卻怎么喊也沒人答應。原來,孩子太餓,暈過去了。
  
  那一次,王繼才一夜無眠,在海邊一直撈到天亮。
  
  守島的人,每天兩頓飯,只求墊飽肚子,怎可能再有其他幻想?
  
  后來,夫妻倆決定在島上開荒,燕子銜泥般從岸上背回一袋袋泥土和肥料,在石頭縫里種樹種菜。第一年,種下一百多棵白楊,全死了;第二年,種下50多棵槐樹,無一存活。
  
  王繼才說,他就是不信,人能在島上活下來,樹怎么就活不下來!第3年,一斤多的苦楝樹種子撒下去,長出一棵小苗,老王喜極而泣。
  
  老王說:“有樹,就會有生機,有生機,就會有希望。”
  
  再后來,兒子、小女兒陸續(xù)上學,夫婦倆把他們送出島,到村里上學,跟著王繼才的老母親生活??赡赣H年紀大了,自己也顧不了自己,3個孩子只能“青蛙帶蝌蚪”,相依為命。那一年,剛接到初中錄取通知書的大女兒被迫輟學,她把眼淚全哭干了,死活不愿意和父親說話。王繼才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最終還是狠心地開了口:“你別念書了,爸爸求你了。”那年,大女兒才13歲,在本該被父母寵愛的年紀挑起了照顧弟弟妹妹的重擔。
  
  有時候,姐弟仨甚至忘了,自己還有在島上的父母。夏天的一個夜晚,滑下床沿的蚊帳被蚊香點燃,火苗躥了起來,驚醒的姐姐一躍而起,拽起弟弟妹妹,然后一盆又一盆潑水,直到把火澆滅??粗鴿皲蹁醯摹⒈粺沽说谋蛔?,三人抱著哭成一團。
  
  女兒托漁民給島上的父母遞了張紙條,毫不知情的王士花滿心歡喜地打開,一下子僵住了:“爸爸媽媽,你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這些字,像是用刀一筆一筆剜在夫婦倆心上,痛得血直流。
  
  “看在三個可憐孩子的份上,為什么不申請回岸上生活?這28年,你們不能像正常人那樣照顧孩子,也不能為父母盡孝,值嗎?”
  
  “我走了,島怎么辦?”王繼才忽然掩面而泣,“我對不起妻子,這么多年,我吃過的苦她都吃了,我沒吃過的苦她也吃了。我對不起孩子,老二上學后,別人嘲笑他沒父母,欺負他,他一個人躲在角落抹眼淚。我也對不起家人,父親、母親去世,我都不在身邊,母親曾和我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是為國家和人民守的島,就是我死的時候你不在身邊,我也不怨你’,但我怨我自己。有時候,我想家人想得直掉淚。”
  
  王繼才曾說一定要親手把女兒交到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手上。終于,這一天到來了,可是,王繼才卻失約了。大女兒獨自一人走進結婚禮堂,明知父親不會來,可還是忍不住放慢腳步,她想:“父親說不定就在路上,我走慢點,就能等上他。”然而,直到婚禮結束,父親還是沒有出現(xiàn),化妝間里,新娘一遍一遍補妝,眼淚卻又一遍一遍把它融化。幾十公里外,王繼才隔著海,一遍遍撫摸著大女兒小時候的照片,那是上島前,王繼才帶著妻子和女兒拍的唯一一張照片。他想象著大女兒做新娘的樣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衣襟濕成一片。
  
  但把眼淚擦干,第二天,王繼才照樣去升國旗,繼續(xù)守島。
  
  王繼才說了個故事,當年,17歲的二舅被父親送去前線,參加了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抗美援朝戰(zhàn)爭,回家時,已經30多歲,和很多戰(zhàn)友相比,二舅是幸運的,因為他活了下來。王繼才覺得,和二舅相比,他又是幸運的,因為島上再艱難,也沒有槍林彈雨的危險,他得守好。
  
  “我們守島,是盡自己的本分,沒想到祖國和人民卻這么關心我們,這份關心,我們無以為報,只能更認真地守好每一天。”
  
  過去,島上沒電,晚上,點著煤油燈,夫妻倆打牌,唱歌,唱給海聽,唱給風聽。
  
  記者請王士花唱一段。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后,坐著搖椅慢慢聊……”
  
  歌聲未住,淚水卻滾了下來。
  
  “過去的日子,不提了,不提了。”王士花低頭轉過身去。
  
  同樣的話,兒子王志國也說過。老王給兒子取名時想,“志”是一個士加一個心,代表戰(zhàn)士的心中有祖國。這對高尚的夫妻從沒想到,祖國和人民也把他們默默地記在了心里。
  
  2013年2月,王志國和妹妹回到久違的孤島,發(fā)現(xiàn)門口多了兩塊嶄新的牌子,一塊是中共灌云縣燕尾港鎮(zhèn)開山島村黨支部,一塊是灌云縣燕尾港鎮(zhèn)開山島村村民委員會。原來,縣委縣政府特批開山島為全國最小的行政村,整個行政村只有父親、母親和兩個極少出現(xiàn)的漁民。父親是村黨支部書記,母親是村委會主任。
  
  當上村黨支部書記以后,王繼才每年能多上一份收入,雖然不多,但相比以前每年只有5700元收入來說,漲幅已經太大。
  
  而更令王繼才夫婦感動的是,他們孤島上升旗的故事,竟傳到了北京。一次,兩人被邀請做節(jié)目,天安門國旗班第八任班長趙新風說:“中國已經富強,不能再用手持竹竿升旗了,我們要送夫婦倆一座標準的旗臺和旗桿。”
  
  2011年年底,一座專門制作的2米長、1.5米寬的全鋼移動升旗臺和6米高的不銹鋼旗桿從北京來到了開山島。
  
  2012年元旦,一場特殊的升旗儀式在開山島舉行。
  
  “國旗班第一任班長董立敢和天安門國旗護衛(wèi)隊官兵在開山島升起了新年第一面五星紅旗,他們還向我們捐贈了一面曾經在天安門廣場飄揚過的國旗。”那一刻,注視著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兩人覺得所有的艱難、痛苦都有了意義。
  
  島上的生活條件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年前,連云港市給夫婦倆裝上了太陽能離網發(fā)電系統(tǒng),島上第一次有了電,夫妻倆也第一次看了電視。
  
  那晚,王士花在值班簿里寫下:“我們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旁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非常高興,孩子們都說,今年的晚會真好看。”
  
  后來,部隊又把兩人的住房修繕一新,門窗變結實了,縣里給他們裝上了太陽能熱水器,洗澡也方便了。每年建軍節(jié)、國慶節(jié)、春節(jié)等節(jié)日,政府和部隊的領導還會到島上來看王繼才夫婦。
  
  有一次王繼才上岸,遇到了一樁新鮮事:路過鎮(zhèn)文化廣場時,只見廣場四周圍滿了人,群眾演員正在演唱連云港市地方劇——花船劇。
  
  “小船浪到河灘上。哎,大姐,你這船上裝這么些蔬菜水果到哪里去的呀……是去慰問守島英雄王繼才、王士花夫婦倆的……”花船劇曲調悠揚。
  
  “哎,這唱的怎么是我們啊。”王繼才又驚又喜。
  
  到村里后,老人告訴他:“你現(xiàn)在火了,花船劇、大鼓、琴書,唱的都是你喲。”回到島上,王繼才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新鮮事講給王士花聽。
  
  “我們守島,是盡自己的本分,沒想到祖國和人民卻這么關心我們,這份關心,我們無以為報,只能更認真地守好每一天。”老王說。
  
  “28年來,光陰如刀,在你倆的額頭刻下了難忘的記號。28年來,歲月似筆,把你倆的雙鬢涂上一層霜膏……你倆與大海結下了不解的情緣,把愛的種子栽培在開山島……你倆無私的奉獻精神,像開山島上的燈塔永遠輝煌閃耀……”
  
  離開的前一晚,記者站在門口,聽著這首《夫妻哨所頌歌》。一陣海風吹過,苦楝樹嘩嘩作響,仿佛是為這對夫妻的堅韌和堅守熱烈鼓掌。苦楝樹結出的苦楝子,仔細品味,也有絲絲甜意.
  
  原文鏈接:http://news.ifeng.com/a/20140827/41750314_7.shtml

(責任編輯: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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