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烈臣

當年《盛京時報》上刊載的關于張作霖祝壽照片

奉系集團中，擁有“帥”字資格的人鳳毛麟角。孫烈臣就是有此殊榮的一個，人稱“贊帥”。1924年，孫烈臣病逝，張作霖竟抱著孫烈臣的尸體痛哭有半小時之久。一個部下，為什么會讓張作霖如此傷心？這背后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馬販子成總督貼身保鏢

清朝初年，孫烈臣的祖先隨著闖關東的大潮來到關外，幾經(jīng)遷移，定居在黑山老河深屯，以染布業(yè)為生。孫烈臣就在此出生長大，五歲時，父親不幸撒手人寰，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生活艱辛可想而知。年歲稍大，孫烈臣開始從事販馬生意，生意做得差強人意，卻在走南闖北、摸爬滾打中練就一身受益終身的騎射本領。適逢多事之秋，生意難做，孫烈臣憑借一身超強的馬上功夫加入了家鄉(xiāng)的一個保險隊，給大戶人家看家護院。

1900年，孫烈臣偶然結識了人生的第一位貴人——盛京將軍增祺，他的人生軌跡也由此改變了航向。

當時，義和團運動的風暴席卷了中國東北，盛京成為義和團運動的前沿陣地。八國聯(lián)軍之一的沙俄侵略軍借此機會揮師東北，兵臨盛京城下。面對沙俄的大兵壓境，盛京將軍增祺率領文武官員及家屬，在百余名官兵的護送下，攜清朝皇族“玉牒”棄城逃往新民。數(shù)天后的一個黃昏，增祺一行來到孫家所在的黑山老河深屯。經(jīng)村保引薦，村中富戶趙文清出面接待了他們。由于人多事雜，趙文清便找來表兄孫烈臣幫忙。

第二天早晨，增祺一行準備上路。趙文清得知他們將前往黑山白土廠的守備衙門，就對增祺說:“將軍，白土廠一帶，我表兄烈臣販馬時經(jīng)常來往，可謂輕車熟路，不如讓他送你們過去。”增祺覺得兵荒馬亂之際，有這樣一個熟門熟路的人跟著也安全些，就答應了。

就這樣，孫烈臣成了增祺將軍的向導兼臨時保鏢。一路上，孫烈臣對增祺噓寒問暖，悉心照顧。一有風吹草動，立刻敏捷地跳到增祺身前，擺出一副誓死衛(wèi)主的架勢，讓增祺很是感動。

本來，到了白土廠守備衙門，孫烈臣就應該回去了。然而，增祺的棄城逃跑引起龍顏大怒，被降職調(diào)往徐州。孫烈臣就沒有回家，一直陪著增祺來到徐州。增祺感于孫烈臣的忠心，想留他在身邊。孫烈臣因老母無人照顧，不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只好含淚告別了增祺。

回到黑山后，離家數(shù)月的孫烈臣才得知家里出了大事，曾出面接待增祺的表弟趙文清被人陷害入獄了。孫烈臣與趙文清從小關系就很好，不容多想，孫烈臣立刻騎上快馬，急返徐州，求見增祺。見到增祺，孫烈臣把表弟趙文清被人陷害入獄的事情告知了增祺。增祺聽后說:“我給盛京的張錫鑾寫封信，你去找他，他會幫你查明真相，還你表弟清白。”

增祺的信不但懇請張錫鑾為趙文清平冤昭雪，還特意寫上一句:“孫、趙屬有識之士，望將軍錄以重用。”

孫烈臣帶著增祺的親筆信晝夜兼程趕回盛京，張錫鑾接信后，立命新民知府詳查，洗刷了趙文清的罪名。

張錫鑾對孫烈臣飛馬數(shù)千里救表弟的行為也很欣賞，再加上增祺的舉薦，就將孫烈臣留在軍督部堂做了自己的貼身保鏢。

與張作霖結下生死之交

自此，孫烈臣開始了行伍生涯，同時，也遇到了人生中第二位貴人——張作霖。

當時，社會動蕩，土匪猖獗，孫烈臣受命率部前去洮南剿匪。不久，張作霖也率部進駐洮南，孫烈臣部被劃入張作霖的前路巡防營。同一個任務、同一個地點使兩個人得以結識，彼此見面產(chǎn)生了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感覺。

孫烈臣成為張作霖部下后，在征戰(zhàn)中為張作霖立下赫赫戰(zhàn)功。龍王廟一戰(zhàn)，孫烈臣率部強行軍800里，深入大漠腹地追剿殘匪。孫烈臣身先士卒，克服重重困難，終于將土匪逐出遼北，迫其轉向大興安嶺索倫山。1909年春，孫烈臣又率部隨張作霖進剿索倫山，與土匪展開最后的決戰(zhàn)。由于孫烈臣的勇敢作戰(zhàn)，張作霖最終取得剿匪的決定性勝利，受到清政府的嘉獎。戰(zhàn)后論功行賞，孫烈臣被張作霖擢升為奉天前路巡防營幫統(tǒng)，成為張作霖的副手。洮南結拜時，孫烈臣與張作霖等又義結金蘭，成為奉系早期核心八人中的一個。

裝好人玩轉段芝貴

辛亥革命后，張作霖出任陸軍27師師長，馬上將孫烈臣提升為27師54旅少將旅長。于是，孫烈臣更加不遺余力地支持張作霖的各項軍事、政治活動，并在其中擔任了重要角色。

張作霖進駐奉天后，一直覬覦奉天督軍的位置。袁世凱的復辟帝制遭到舉國聲討，張作霖馬上抓住這一時機。經(jīng)過精心設計，巧妙安排，張作霖與馮德麟共同導演了一出驅逐袁世凱親信、奉天督軍段芝貴的雙簧戲。戲中主角則是孫烈臣、汲金純，一個演白臉，一個演黑臉。

戲在段芝貴回京之路上演。

當時，段芝貴在張作霖的勸說下電請中央赴津養(yǎng)病，調(diào)用一列專車托運大批官款和軍火帶走，張作霖特派孫烈臣率一營兵力親自護送。當專列行至溝幫子車站時，演黑臉的28師汲金純粉墨登場了，他帶一個團的士兵將火車攔下。段芝貴嚇得不知所措，就向孫烈臣求助。孫烈臣裝作一無所知，安慰驚慌失措的段芝貴，說:“將軍不要害怕，有我在，誰也不敢亂來，您稍候，待我下車查問一下。”隨后，孫烈臣吩咐衛(wèi)兵:“好好保護將軍，出了問題拿你們是問！”說完快步下車，出車站找了一個茶館，要了一壺好茶喝起來。約摸一頓飯工夫，孫烈臣裝作急匆匆的樣子跑回來，見了段芝貴，先擦了擦汗，待喘勻了氣，才說:“將軍，事情不好辦?。》钐旄鹘缛饲闆皼?，一定要截留專車押回奉天，后經(jīng)張師長與各界婉商多時，好不容易才征得各界同意不扣專車，但官款和軍火必須留下。”段芝貴一聽錢得留下，心有不甘，正在猶豫間，車窗外突然響起一陣槍聲，嚇得段芝貴忙躲到孫烈臣身后，說:“拿去，拿去，都拿去吧！”

段芝貴交出了官款和軍火，得以脫身，分手時，他緊緊握著孫烈臣的手，眼中淚光閃動，感激不盡。

孫烈臣圓滿地完成了驅段的任務，張作霖向北京政府推薦孫烈臣為陸軍第二十八師師長，接替因參與復辟而下獄的馮德麟。然而，二十八師的兩個旅長張海鵬、汲金純卻反對孫烈臣到任。迫不得已，張作霖改由他本人親自兼任第二十八師師長，任命孫烈臣為第二十七師師長。二十七師是張作霖的嫡系部隊，是當時東北兵員最多、裝備最好的武裝。張作霖把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二十七師交給孫烈臣，可見兩人關系非比尋常。

進長沙，20把鬼頭刀開路

1918年初，段祺瑞欲聯(lián)合北方各省軍閥進攻孫中山領導的廣東政權。在徐樹錚的游說下，張作霖決定出兵入湘助陣。入關的奉軍成立了“關內(nèi)奉軍司令部”，張作霖兼總司令，徐樹錚被任命為副總司令，孫烈臣被任命為湘東司令，張景惠為湘西司令。張作霖沒進關，徐樹錚也常在天津，所以，真正率部在第一線作戰(zhàn)的只有孫烈臣和張景惠。 3月21日，奉軍開始啟程，陸續(xù)南下。 4月18日，奉軍前敵總指揮部成立。不久，張作霖發(fā)現(xiàn)徐樹錚冒領軍費，私自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便解除徐樹錚副司令之職。孫烈臣被委任為副總司令，并代行總司令職權。孫烈臣臨危受命后，向張作霖表示:“臨敵非有生殺之權不足以將兵。”因此，張作霖給他新制鬼頭刀20把，大令10支，授予他先斬后奏之權。 5月1日，孫烈臣乘專車在100名衛(wèi)兵的護衛(wèi)下先行進抵長沙。進城時，衛(wèi)兵扛著20把鬼頭刀，森然前行。為嚴肅軍紀，孫烈臣在長沙頒布了4項約法:1.軍人不許無故私入民宅；2.搶掠者槍斃；3.強奸者處斬；4.潛逃者死刑。并讓衛(wèi)兵帶著鬼頭刀和大令四處巡游，有違令者定殺不饒。

長沙之戰(zhàn)，孫烈臣親率15個營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取得了勝利。因戰(zhàn)功卓著，孫烈臣被段祺瑞政府授予中將軍銜。同年秋，“援湘”戰(zhàn)役結束，孫烈臣率軍北返，行抵京津時被張作霖任命為奉軍副總司令，獲得一生中最高的軍銜。 1921年3月，孫烈臣又被張作霖選定為吉林督軍。

天人相隔 張作霖伏尸痛哭

1923年，孫烈臣因身患疾病無法正常工作，遂多次向張作霖請求免除軍政職務。但張作霖不放心把吉林交與別人手中，沒有同意。孫烈臣只好在奉天與吉林間往來穿梭，導致病情加重，竟至臥床不起。張作霖得知孫烈臣病重，驅車前往孫宅探視?？吹讲￠缴系膶O烈臣，張作霖緊緊地拉著他的手，說:“兄弟，一定要好好養(yǎng)病，我有許多事情需要你啊！”聽了張作霖的話，孫烈臣十分感動，說:“大帥，謝謝你親自來探望，等病好了，我立刻復職工作。”

或許是張作霖的探望和鼓勵的話語激發(fā)了孫烈臣與病魔作斗爭的信心，加上悉心治療與調(diào)養(yǎng)，轉年春，孫烈臣的病情開始好轉，已能下床活動。不久，孫烈臣自覺身體痊愈，便來見張作霖，表示可返回吉林工作。張作霖見到孫烈臣面色健康，很是高興，留他在府中吃飯，兩人乘興喝了一點酒。

不料造化弄人，就在孫烈臣做好了回吉林的準備時，他的病情又發(fā)作了。1924年4月24日晚上，孫烈臣找來幾位夫人，讓大家收拾好東西，明天去吉林。然而，次日凌晨三點多，孫烈臣忽然覺得心痛異常，頓失知覺，下人急忙喊來他最寵愛的四夫人。但此時的孫烈臣已不能說話，只能看著陸續(xù)到來的幾個夫人微微點頭，不一會兒，全身痙攣，溘然長逝。

孫烈臣后半生位及顯赫，但他的家庭生活卻是有些不圓滿，子女大都早逝，臨終時只有唯一一個女兒陪伴左右，甚是凄涼。

張作霖聽到孫烈臣病逝的消息后，急忙趕到孫公館?？吹阶约何羧盏牡昧Ω蓪⒁央x世而去，心痛不已?；叵雽O烈臣每每在他危難之機，都挺身而出，萬死不辭。如今卻是天人相隔，張作霖情不自禁，抱著孫烈臣的尸體痛哭有半小時之久，聞者無不落淚。

孫烈臣至此走完了他的一生，終年五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