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覺羅·胤祥(影視劇照)
愛新覺羅·胤祥,康熙皇帝第十三子,生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十月初一日,薨于雍正八年(1730年)五月初四日。他曾是康熙心愛的皇子,但在康熙朝后期,他的地位卻一落千丈。雍正皇帝即位后他被封為怡親王,為避諱而改名為允祥,他也是唯一被雍正帝倚為心腹的兄弟。
無論是描述康熙朝還是雍正朝,允祥從來都沒有成為歷史敘述的主角。所以,允祥是否被圈禁、為何被父皇冷落這一問題一直是眾說紛紜。即便是在雍正朝,人們看到的也只是允祥的斐然政績,他也只不過是作為雍正帝的附庸——一臺政治機器中的某個部件——而出現(xiàn),很少有人意識到雍正帝和允祥之間感情的非同一般,以及雍正帝信任允祥的相當復雜的政治背景和也許是略帶溫情的人性化的原因。本文以一些未被學界重視的資料,擬就此試作新的解釋。
一
在康熙四十七年“廢太子”事件發(fā)生之后,立儲之事一直是親貴朝臣議論和諫奏的焦點,也是一些重要文獻中時時見諸記載的要務。盡管康熙帝對此事十分不耐煩,然而,事實無法回避,康熙帝自己也承認:立儲之事不僅成為他晚年最為頭疼的事,也是對他的身心健康損害最嚴重的主要問題。也正是在康熙朝最后的十幾年間,康熙帝諸子幾乎都不同程度的進入康熙帝嚴格而又挑剔的視野之內(nèi)。經(jīng)?;顒釉诳滴醯壑車矣帜觊L的十幾位皇子似乎沒有哪一個能明顯取得皇帝的好感,而幾位自認為有機會問鼎的皇子又的確在拼命地拉幫結(jié)伙或暗中活動。值得注意的是,允祥在諸皇子中似乎不是一個希冀皇位的角色,但又很難說他與儲位競爭的政治旋渦毫無牽連,盡管依據(jù)現(xiàn)有能夠搜集到的資料我們還無法清楚地了解允祥在康熙帝晚年的所作所為,但其卷入爭儲事件,應該是確實的。雍正元年,雍正帝在一篇上諭中說,“怡親王前因二阿哥之事,無辜牽連,一時得罪皇考,隨即鑒宥。”應該說,允祥肯定曾經(jīng)因皇太子的廢立波折而被牽連。但是,關于允祥如何被牽連,卻難以找到確實可靠的文獻說明。在弘旺所著的《皇清通志綱要》中記載到:“(康熙四十七年)九月,皇太子,皇長子,皇十三子圈禁。”明確了允祥獲罪的時間是在康熙四十七年九月。然而在許多主要文獻中,當時遭到康熙帝斥責的只有長子允禔、八子允禩和十四子允禵等,并未見有允祥拋頭露面并獲罪父皇的記載。弘旺的記載倒是與雍正帝所謂“因二阿哥之事”受牽連吻合。在弘旺書中又有“(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上違和,皇三子同世宗皇帝,五皇子,八皇子,皇太子開釋”的記載,說明除皇太子,皇長子、十三子允祥之外,曾又有另外三位皇子獲罪。然而,“開釋”的皇子中卻沒有允祥,這就與雍正帝上諭中“隨即鑒宥”不相吻合。另外也不見有其他“開釋”允祥的記載。允祥在康熙晚期爭儲事件中就這樣不明不白獲罪后又無緣無故的被原諒了。令人不解的是,遍查一些主要的文獻中都沒有提及允祥曾被圈禁過。雍正帝既然不忌諱自己曾被父皇圈禁的事實,就沒有必要在他即位后對允祥的歷史進行隱晦。據(jù)《清圣祖仁皇帝實錄》記載: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初八日,允祥隨駕巡幸近京及周圍地區(qū);四月二十六日,隨駕巡幸塞外;同年十一月,隨駕謁陵;四十九年閏七月又因下嫁喀喇沁多羅郡王噶爾臧額駙之和碩端靜公主薨逝,康熙帝命皇十三子胤祥等致祭。由此可見,在第一次廢太子事件后,允祥一直享受著充分的自由和權力。盡管四十九年以后,允祥幾乎不怎么跟隨父皇出巡,但允祥的缺席并不能成為他被圈禁的證據(jù)??滴跷迨炅鲁跛娜?,胤祉等上了一道奏報“大夫治療胤祥毒瘡情形”折,后附五十年五月初十日的大夫診治書,據(jù)太醫(yī)院外科大夫祁嘉釗奏,康熙五十年三月初一日奉旨看十三阿哥恙,系濕毒結(jié)于右腿膝上起白泡,破后成瘡,時流稀膿水,原曾痛,時痛時止,一年有余,復出此恙,看外形皮薄毒淺,惟筋骨時常作痛,恐其內(nèi)發(fā)成鶴膝風癥。臣屢經(jīng)此癥,皆不奏效。從這份診治書中,我們至少可以推斷出,允祥在康熙四十九年就已然抱恙,日益嚴重,并于五十年惡化。由于病癥頑固,很可能糾纏了允祥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所以必然要影響到允祥的一切戶外活動??滴趸实凵碓谌鈺r曾多次在朱批中詢問過允祥的病癥,并表示出了擔憂的心情。在允祥不能跟隨康熙出巡的日子里,他多次同留守在京城的兄弟們一起上奏折請安??滴跛氖拍?,允祥先后十二次給康熙皇帝請安,康熙五十年,允祥請安的次數(shù)也達十次。在清代,向皇帝請安并不是一般的簡單的禮儀行為,它象征著一種特殊待遇甚或是一種權力。一個被圈禁的人是沒有這樣的資格的。所以,在廢太子的重大事件中,允祥的被牽連,也許的確是康熙皇帝一時氣惱,但卻可以斷定他并未被“圈禁”。
然而,種種跡象表明,第一次廢太子事件的確可以稱之為是允祥政治生活中的一個轉(zhuǎn)折點。在康熙帝在位的后期,允祥不似其他兄弟,或被老皇帝派出隨軍征戰(zhàn),或管理國家事務,史料中只是偶爾提及允祥在“圣祖朝屢議減東南浮賦,為部臣所格”。老皇帝對允祥態(tài)度的變化可以從對允祥的待遇和對個人榮譽的影響上略窺一斑。“康熙四十八年乙丑三月,茲值復立皇太子大慶之日,允祉,胤禛,允祺俱著封為親王,允祐,允俱著封為郡王;允禟,允裪,允禵,俱封為貝子。”允褆當時已經(jīng)被定稱為“罪大惡極”之人,沒有受封是理所當然的。八阿哥沒有受封乃是因為上諭中有:“八阿哥,乃獲大罪,身嬰縲紲之人,留其貝勒足矣。”在成年的諸阿哥中,唯獨允祥沒有受封。大清會典規(guī)定:皇子生十五歲,例由府奏請封爵,如奉旨暫停者,每至五年再奏請。當時允祥已是二十四歲的成年人,比他年小的允禵都獲得了封賞。時至康熙五十三年也并沒有人重新提及此事??滴跷迨荒晔辉拢滴趸实郾橘n銀兩,上至親王,下至近御侍衛(wèi),甚至允禩都得到了賞賜,允祥再一次被“忽略”。而在廢太子事件發(fā)生前的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允祥還曾得到四千兩的賞銀。這種與諸兄弟相差懸殊的境遇,恐怕不能用老皇帝的偏袒來解釋。在允祥身后,他所得到的評價無一例外都是“忠孝性成,端方清直,敬謹恪恭,克盡子臣之道”,甚至“圣祖過,尋履跡伏地嗅之”。就是這樣一個允祥,竟被康熙皇帝指斥為“不大勤學忠孝之人”,并告誡他的其他兒子:“爾等若放任之,必在一處遇著他,不可不防。”在康熙帝的眼里,自己的這個兒子儼然就是一個齷齪小人。那么這個昔日“深蒙皇考慈愛”的允祥,倒底做錯了什么而使老皇帝如此無情嫉恨呢?
在康熙朝末年,能使皇帝反感至極的事必定和對最高權力的爭奪有關。諸子的紛爭不僅擾亂了國家正常的政治秩序,也讓老皇帝驚恐地看到了諸子在溫情面紗背后殘酷的地位競爭和對權力的極度渴望。在第一次廢太子事件之前,皇太子所流露出來的對權力的過于直白的欲望已使父子之間的關系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慣于猜測皇帝意向的大臣們覺察到老皇帝似乎已有意更換繼承人。何焯在給其兄的信中說,早在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允祥便被視為最有可能取代胤礽當太子的皇子。何焯又在致其弟的信中記述了當時的情況:楊君國維已分與十三殿下處讀書,昨選新庶常為各邸伴讀,圣明謂詩文皆無出楊君右,殿下又鐘愛者,將來遭際不可知。意即十三殿下有可能成為新的皇位繼承人??滴趸实蹖@些揣度不會沒有耳聞。在他垂暮之年,任何一個試圖覬覦皇權的人,不僅直接對他構(gòu)成最大的威脅,而且也直接觸及了康熙帝的隱痛。因此,他把所有的皇子的言行舉止,凡稍涉與繼立有關,便不問青紅皂白一律視為別有用心而加以痛斥和懲治。盡管在此以后,有關允祥將會成為新的繼承人的議論不了了之,但康熙皇帝還是把他作為一個陰險叵測之人,處處審視,時時提防。在老皇帝初次病倒時,曾傳諭旨給步軍統(tǒng)領托和齊,說曾于御體違和之際,人言甚亂,此言皆出自正藍旗地方,命托和齊留心。允祥恰屬正藍旗,老皇帝無非是在暗示,允祥及其屬下人等在他病重之際詛咒他,并為允祥將成為新君制造輿論。這也許就是允祥獲罪于父皇之處。我們無法知道允祥在面對親信下屬們一度的青睞時是如何舉動的。但當時的允祥肯定也是充滿抱負,希冀有所作為的。就目前所能夠找尋得到的全部資料看,這就是康熙皇帝冷落他的主要原因。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