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員出使歸來,途中在一處豪宅駐節(jié)。見庭中菊花盛開,就在花間徘徊賞玩。忽見一個小男孩隱映在竹林間,大約十四五歲,溫雅靚麗得賽過美女,就招他過來,一問是房東的兒子。與之閑談,對答非常聰慧。心生喜愛,就把手中的扇子贈他作見面禮。那童子流目送盼,漸漸露出親昵的媚態(tài),大員有點(diǎn)把持不住了,也語涉猥褻。那男孩立即下跪,拉著大員的衣裾說:大人看得起我,我也不敢相瞞。我父親被人陷害,入了冤獄,得大人一句話就能活命。大人如肯援手,我當(dāng)不惜此身。一邊就從袖子里抽出判決書來。這時忽然狂風(fēng)大作,沖開六扇窗子,幾乎被屋里的隨從人員們看見兩人情狀。大員省悟其中必定有緣故,急忙說,去罷去罷,明天再從容審議。隨即匆匆登上歸程。后來派人暗訪,知道那案是一個土豪殺人入獄,審訊急迫,打聽到大員過路,就賄賂有關(guān)官吏,引到自己宅中住宿,又收買男妓裝成他兒子,再賄賂大員隨從人員回避,就好行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冤魂示警,破壞了這個周密的“美男計(jì)”。裘文達(dá)公評論道:此公偶爾多事,幾乎中了圈套。士大夫一言一行,不可不格外謹(jǐn)慎。要是當(dāng)時你面如黑包公,他就無隙可趁了。見紀(jì)曉嵐《閱微草堂筆記》。
俗諺“說得輕巧,吃根燈草”,紀(jì)文達(dá)公此言是也。據(jù)說行賄致腐之法,酒色財(cái)氣等等之中,“色彈”威力最大。許多小說影視,也證此言不差。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人間能得幾人!道理是明白的,事到臨頭就身不由己了。蘇東坡彌留之際,惟琳和尚湊在他耳邊大聲說:“不要忘記西方極樂世界!”東坡說:“西方世界可能有,只是我這里著力不得。”語畢而終。美色當(dāng)前,恐怕這里(心里、體內(nèi))更著力不得。
某大員險中脫身,是他有相信鬼神的迷信觀念?,F(xiàn)代人徹底唯物,持無神論,狂風(fēng)啟窗,換個地方幽會就是,哪會引起警覺!何況金屋密室,諱莫如深,鬼風(fēng)再大也吹不動。所以今官中計(jì)落馬者多如過江之鯽,不足怪也。
即或心中尚有因果報應(yīng)之殘余,也不防事。受賄十萬八萬,拿出三百兩百香火費(fèi)賄賂菩薩,即可心安理得,繼續(xù)我行我素也。
附帶說明:看官讀罷,一定會說此大員是同性戀。此話不錯,也不全對。明清以來,士大夫“雙性戀”成為公開的秘密,妓女與“鬼兒爺”并狎不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