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峰上的第22條軍規(guī)(2)

時間:2013-10-04 08:46來源:南方周末 作者:北明 點擊: 載入中...


  騰納爾和他的空運將士們,從駝峰為中國運送汽油。這些汽油是陳納德的十四航空隊上天抗日的原動力。


  那一天,騰納爾駕駛一架C-54飛機飛越駝峰抵達昆明,要跟陳納德分享他的喜悅:這架C-54剛剛到位,四個引擎,嘎嘎兒新,是中緬印戰(zhàn)場上第一架新型飛機。


  騰納爾抵達昆明空軍基地上空準備降落,但是屢次呼叫,調(diào)度塔無人接應。他只好轉(zhuǎn)航飛往桂林,找他的朋友卡西·文森特顯擺去了。文森特將軍是桂林地面部隊指揮官,桂林抵不住日軍強攻而失守,那天是1944年11月11日,軍政撤離,文森特正執(zhí)行焦土政策,炸毀收尾部隊藏身的山洞。騰納爾突然從天而降,來得不是時候!可是他把C-54停放好,旋身搬出隨機帶來的啤酒,磕了蓋子,遞給文森特,然后他拉著這位滿身硝煙的文森特,一邊喝酒,一邊圍著飛機轉(zhuǎn)。轉(zhuǎn)了好幾圈。騰納爾那時候沒結(jié)婚,C-54就是他的新娘子。


  "她太美了!要的就是她!"騰納爾告別文森特,駕著他的新娘子再度起飛去昆明。


  這次昆明基地調(diào)度塔有回音了:"你來做什么?"


  "我來見陳納德將軍。"他說著就讓新娘子著陸了。這么大的機場,還沒見過這么好的飛機呢!騰納爾環(huán)顧四周,意得志滿。他的老師一定會對他的美人贊不絕口!


  陳納德已經(jīng)在調(diào)度中心等著了。


  他進門腳沒站穩(wěn),劈頭就迎來陳納德的咆哮:


  "你他媽的以為你到這兒來干什么騰納爾!?弄那么個勞什子滿世界飛!--不知道我的人從沒見過那玩意兒嗎?他們可能一炮就把你轟下來!"陳老爺子氣都不喘,瞪著不大的眼睛,沙啞著嗓子接著訓:"轟下你來就他媽正合適!誰給你的權力飛到這個戰(zhàn)區(qū)來?"


  騰納爾試圖說明他為什么飛來又飛去,飛去又飛來:他囁嚅著說他聯(lián)絡過調(diào)度中心,沒有響應……


  正因為他這個不明飛行物不知來自何方,不知是不是日本偵察機,調(diào)度中心才不知該打還是不該打,所以沒法子響應他!調(diào)度室里為此忙亂一團。騰納爾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陳納德開始針對他的新娘子咆哮:


  "你要這四個引擎的怪物干什么?這該死的東西非把汽油都喝光不可!"


  調(diào)度室眾人鴉雀無聲。都知道十四航空隊平時汽油緊缺。史迪威不僅抽調(diào)十四航空隊的汽油,而且為了他的緬甸戰(zhàn)事,切斷所有中國軍用物資。陳納德為了中國抗戰(zhàn)受盡了史迪威的氣,正沒處發(fā)火呢:"我們不給你一千加侖汽油,你就沒法回到你應該在的地方!"


  騰納爾終于有個機會說一句完整話了:


  "不,長官,"他飛快地說,"我根本不需要任何汽油。事實上,我打算現(xiàn)在就給你倒出八百加侖汽油。我來這里就是為了這個,放下汽油我就返回。"


  這卻讓盛怒中的陳納德更生氣了,他猛地背轉(zhuǎn)身,跺著腳走掉了。


  陳納德對傾心相愛的陳香梅說:"汽油、飛機、補充兵員才是我的需要。"他太清楚了,日軍"若能遏制他們的汽油供應并截斷運輸流轉(zhuǎn),招致的損害,比實際所投的炸彈將更大!"沒有汽油,他的飛機就是一堆爛鐵。


  騰納爾四個引擎、雙倍動力的C-54,是個喝汽油的"怪物",還在戰(zhàn)區(qū)上空飛來飛去地閑逛,"一滴汽油一滴血!"一千加侖汽油是多少血?騰納爾著實撞到陳納德的螺旋槳上了!

 

 

  四

 


  其實,騰納爾太冤枉了,他絕不是只會玩飛機的花花公子。甫上任,他要求給他一架運輸機,他要飛越駝峰。調(diào)度室羅伯特·巴克爾少??戳诉@位新來的頂頭上司一會兒,回答說:"你不能駕機出行,先生。"可是巴克爾立即聽見騰納爾安慰他說:別擔心,我不過就是要一架滿載軍用物資的大型運輸機,我需要熟悉飛行時的全部感受和一切飛行技術。


  騰納爾登上了一架滿載軍用物資的C-46運輸機,帶著他的隨行飛行員和軍事助手,在毫無經(jīng)驗的情況下,實現(xiàn)了飛越駝峰的探險。


  騰納爾消解了那條不可逾越的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到1945年抗戰(zhàn)結(jié)束時,月運輸總量提高到了7.2萬噸,6倍于1943年12月的運輸量,每季度事故記錄則降低到半數(shù)以下,1945年1-3月只有77架飛機失事,不到他的前任同比的半數(shù)。


  1945年7月末,炎熱潮濕,蚊蟲飛舞的日子。騰納爾接獲上級指示:為慶祝1945年8月1日美國陸軍航空隊節(jié),建議全體官兵休息,參加慶典儀式并舉行各類紀念活動。


  騰納爾手執(zhí)電文,在自己的總部召開了管理人員擴大會議。不過為了這個日子,他做出一個相反的決定:照??者\,而且加倍工作。


  準備工作提前進行,通行部、人事部、飛行部、統(tǒng)計部、調(diào)度部、聯(lián)絡部、救援部、保養(yǎng)部等各部安排組織就緒。8月1日,午夜第一時第一分起,全體駝峰空運人員,包括各級指揮官以及廚師、職員、中國搬運工和軍中牧師們,全部破例投入空運。全體全天候24小時的勞作--"牛馬一樣的勞作".騰納爾本人那天再度加入飛行員隊列,親駕運輸機,一天之內(nèi)三次往返印度與昆明基地之間,六次飛越駝峰。


  那是喜馬拉雅山脈上空最忙碌、最壯觀、最輝煌的一天:200英里寬的橫向空間里,多道航線同時開啟;1萬到2萬英尺之間的縱深空間中,數(shù)層運輸機同時飛行;數(shù)百架運輸機往返于印度13個空軍基地和中國內(nèi)地8個機場,平均每1分20秒一架運輸機啟程。在總共1118次的往返中,飛越駝峰2236次。如此密集飛行,飛機無一失事,飛行員無一受損。那一天落地昆明的軍用物資超過500噸,闖破駝峰空運噸位最高紀錄,創(chuàng)造了1945年1月6日以外,人類飛行史上又一個曠世紀錄。


  多年后,騰納爾將軍"新娘子"的委屈已成前塵舊事。華盛頓舉行了陳納德將軍和他的愛妻陳香梅的授勛典禮。典禮儀式上,"空戰(zhàn)之父"和"空運之父"這一老一少又見面了。沉默寡言的男子漢陳納德擺脫了史迪威的折磨,又遭遇了晚期肺癌之苦。他面容憔悴,臉上的肌肉更加溝壑縱橫,但那雙不大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他看見了騰納爾,他握住了騰納爾的手,那手依然有力,他對騰納爾說:"貝爾(騰納爾的昵稱),我一直想告訴你,如果沒有你和你的信念,以及你的出色的組織指揮,我們不可能在中國贏得勝利。"


  美好親切的話語從這位偉大的老戰(zhàn)士的口中說出,在騰納爾聽來,一切都變得美好了。

(責任編輯:陳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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