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在一篇微信推送的文章里,看到這樣一段胡蘭成寫給張愛玲的話:“夢醒來,我身在忘川,立在屬于我的那塊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愛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愛玲你在哪兒,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歲月空惆悵,而我,終將是要等著你的。”
看完這段話,對于胡蘭成為何要將自己的兩本書分別取名為《今生今世》和《山河歲月》,仿佛有了一些了解。實際上,他和張愛玲的感情,以及他后來的“漢奸”身份,我并不關(guān)心。
《山河歲月》也是幾年前因為覺得名字好聽才買來看的,結(jié)果從自序就被驚艷到,直到現(xiàn)在,如果有人要我推薦書,這本一定排在第一位。因為在我看來,沒有人能夠像他,把歷史寫得那么美。
第一篇《世界文明的河源》中,他寫“人是要自己亦是美人,陌上拾得舊花鈿,才能知昨天有美人在此經(jīng)過的”,只是為了說明當(dāng)時的史學(xué)家對古代文明的認識和處理有何不同。在他看來,如果這個史學(xué)家自己不是個“美人”,就不會懂得欣賞歷史這只舊花鈿的美。
像這樣的比喻,在《山河歲月》里,俯拾即是。如:但阿瑙及蘇撒的出土物迄今雖還只是專家手里的材料,而像地上桂枝,已夠喜鵲銜來搭成橋,走到古代世界的銀河了。
據(jù)考證,此書起稿于胡蘭成抗戰(zhàn)勝利后的逃亡途中,照理說,他應(yīng)該沒有閑心來回顧過去的歷史中的風(fēng)景。但事實上,他不僅回顧了,而且回顧得很美。在書中,他將中西方文化做了一些對比,花了大量筆墨來描寫中華傳統(tǒng)與文化之美。甚至有人在看過此書后說他“是一個中華文明的自戀者”.
在《山河歲月》一書的封面上,有這樣一段介紹:此書成書于20世紀(jì)50年代,是胡蘭成最具代表性的一部著作。本書將東西方文化進行縱橫比照,從兩河流域到希臘羅馬,從三皇五帝到辛亥五四,從精神到食色,傳神地勾勒出中國文明和世界文明發(fā)展的發(fā)膚體貌。
在我看來,若非飽讀詩書,胡蘭成自然不敢隨隨便便縱橫比照東西方文化,并且他的比照往往是以小見大,通過中國人熟知的盤古開天辟地、女媧補天、《詩經(jīng)》中的某一篇,或是某地的風(fēng)俗,來窺探過往歲月的模樣。
在《民間五月的清》一篇中,他由民歌、詩歌說到中國百姓的日常生活。在他眼中,中國人的衣食住行處處表現(xiàn)了中國人尚自然尚本色的特性,與西洋不同。中國人的詩和歌表現(xiàn)勞動、生活之情。
他寫,中國人住則講究陰陽和諧,既有深宅大院的幽深又有小巷里弄的消遙;辦婚喪大事都在家里,不去公共場所,有家的氛圍。音樂繪畫戲曲尚自然,在于賞心悅目。生病就醫(yī)也講色香味調(diào)理配伍。衣則寬袍大袖尚舒適自在。食更是講究色香味火候,尚調(diào)理滋補。
事實上,我不止一次在推薦此書時告訴別人,看完這本書,才會理解為何張愛玲會為他“低到塵埃里”.有些人的才情,即便因為其他事情蒙了塵,也還是會熠熠發(fā)光。胡蘭成就是這種人。
《山河歲月》有兩篇自序,在第二篇自序里,胡蘭成寫了寫作此書的意義。“我是在生死成敗的邊緣、善惡是非的邊緣上安身的人,明白昔人說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那大膽與小心是怎樣的,我是有我的不介慧與絕不茍且?!渡胶託q月》是寫現(xiàn)今世上的天意人事亦如漁樵問閑話,但亦為匹夫匹婦而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