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榮膺2011年“飛天獎”的“深圳制造”的幾部電視劇,感覺它們雖然在題材選擇、故事內容、藝術形式等方面各有不同、別具特色,但它們之所以能在眾多電視劇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有著一個共通的追求。我以為,這追求就是,主創(chuàng)者都帶著一份沉甸甸的社會責任和歷史使命,通過具有鮮明時代特征的藝術形象塑造,彰顯了“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識到的歷史內容,同莎士比亞劇作的情節(jié)的生動性和豐富性的完美的融合。”(恩格斯《給拉薩爾的信》)。
《兵峰》:在極致環(huán)境中講述崇高。《兵峰》的思想深度和美學鋒芒,在當代軍事題材影視作品中是卓異與獨特的。它扎實,厚重,搶眼,感人的戲劇構建,收到了“慷慨者逆聲而擊節(jié)”的審美效果?!侗濉方o定的典型環(huán)境是“極致”的:冰雪、高原、缺氧,隨時都可能發(fā)生雪崩、泥石流、暴風雪等等。這樣的極度惡劣環(huán)境,對劇中邊防官兵是“例排菜”,是如影隨形的“密友”,它們對官兵們構成嚴峻生命挑戰(zhàn),隨時面臨,處處“恭候”。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這些軍中好漢,割舍了自己與現代生存方式的聯系,像現代魯濱遜,只能面對孤獨與寂寞。手機不通、交通不通,無人說話,做出親情、愛情、榮譽等等多種犧牲,精神內心接受著極度挑戰(zhàn),還要堅守職責,這是比肉體犧牲、物質犧牲更為殘忍和深刻的犧牲。在這種罕見的孤獨中,戰(zhàn)士們還要面對生命禁區(qū)的極端挑戰(zhàn)?!侗濉凡粩嗫絾栠叿儡娙耸姑庾R的純粹性,拷問他們對人生價值的忠誠。按照梁宗岱先生的說法,“這里面幾乎有一種對于生命的捐棄,可是正為了這忍耐,他終于獲得了生命。”
《命運》:書寫改革者的悲壯史詩?!睹\》既具有壯懷激烈的史詩氣度,也擁有不可復制的史料價值。只有那些深刻地感受到時代的反復更迭的人,才會強烈地意識到“一切事情都以一種聞所未聞的速度被遺忘”。電視劇藝術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抗拒遺忘的方式,在主創(chuàng)者的努力下,時間被挽留下來,變成語言和畫面,作為歷史存在的證據。所以,我將《命運》看作是一種挽留時間、挽留歷史的優(yōu)秀文本,它典型地代表了主創(chuàng)者的集體記憶,無疑是生命與時間“斗爭的工具”?!睹\》凸顯生命與歷史的遭遇后所迸發(fā)的人的本質力量,它以熾烈的溫度,展現了在舉世矚目的深圳這座城市里曾經搬演的一幕幕關于改革先行者的壯美史詩。宋梓南是一位剛烈正直、敢于殺出一條血路的改革開放時代的共產黨員,是一位“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敢跟上級領導拍桌子,始終把人民當成上帝、把百姓放在心中;把為人民做的事放在手頭,最終抱病隱退的“悲情英雄”。其“傾注生命的表演”,令我們感到,中國需要的正是這樣敢作敢為的黨員領導干部。
《天地民心》:近代歷史的“心靈化”敘事?!短斓孛裥摹芬郧宄型砥跉v史風云為背景,濃墨重彩地塑造“三代帝師”、“四朝重臣”祁雋藻這一鮮活、生動、真實而又富于理想色彩的古代政治家形象。在熒屏歷史劇一度泛濫、魚龍混雜形勢下,《天地民心》以其思想藝術上的豐盈、獨到,將觀眾帶入一個感動的語境。該劇以人物命運史為基本架構,但并沒走紀實人物傳記路線,而是有意劍走偏鋒,把它改寫成一個更有創(chuàng)造空間的“心靈化”文本,從而為其藝術闡釋提供了新的可能。作為一部歷史正劇,《天地民心》蘊含著一種難得的知識分子精神。如今的古裝劇,太多宮廷權力角逐與后宮爭寵怨懟,這種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戲風戲路,早已讓觀眾厭倦,他們希望作家、藝術家能創(chuàng)作一些能提供精神和信仰的作品,而《天地民心》恰恰滿足了這種需求。正如該劇導演所說的,“我們很少會去想,人為什么要讀書,讀書為什么要做官,做官以后應該干什么。有一群人似乎被遺忘了,就是像祁雋藻這樣伸張正義、內心坦蕩的讀書人,我覺得心里有一種正義感,想替這些文人秀才說話。”接著導演的話,我想說,希望更多的觀眾、尤其是為官者能看看這部電視劇。
《春暖南粵》:農村改革的時代畫卷。鮮明的時代特征,復雜的人際關系,裂變的人物命運,一波三折的情愛演繹,催人淚下的情節(jié)場面,使得電視劇《春暖南粵》感人至深,其強烈的人文內涵直指當代中國鄉(xiāng)村社會中的政治生態(tài)。可以說,這是一部反映中國南方農村、尤其是領改革開放風氣之先的南粵大地農村改革發(fā)展中矛盾裂變的電視劇佳作?!洞簼M南粵》的主題不再將新舊思想交替、農民精神救贖作為表現內容,而是重點放在鄉(xiāng)鎮(zhèn)干部與廣大山鄉(xiāng)農民思富思進、科學發(fā)展的創(chuàng)業(yè)奮斗歷程。劇中主人公、梅山鄉(xiāng)黨委書記陳偉華的抉擇,所反映的是當今農村應該走什么樣的發(fā)展道路的重大問題。當下,不少農村題材電視劇都跟風走進畸形“輕喜劇”死胡同,有的甚至不惜以丑化農民、歪曲農村生活為代價。與此相對照的是且值得肯定的是,《春暖南粵》別開生面另辟蹊徑,不搞戲說不弄噱頭,而是深入南粵農村基層實際,書寫改革開放過程中農民思想情感變遷的心靈史,這一充盈著沖突與共謀的嬗變過程,讓我們感知、感受、感動、感懷。
通覽上述獲獎作品,不論是聚焦在雪域高原邊防戰(zhàn)士拯救戰(zhàn)友的“另類軍旅劇”《兵峰》,還是全景式描繪經濟特區(qū)創(chuàng)建歷程的“改革史詩”《命運》;也不管是演繹“一代大儒”祁雋藻傳奇人生的《天地民心》,抑或是聚焦嶺南大地“山鄉(xiāng)巨變”的《春暖南粵》,都體現出了“深圳制造”“不一樣的精彩”。主創(chuàng)者自始至終都充滿了創(chuàng)作的激情。黑格爾認為“激情”一詞是指“人們通過藝術對生活真諦的理解而達到的高度興奮。”根據這個解釋,我認為將它用在上述劇主創(chuàng)者們身上是合適的,他們自始至終所帶有的激情,按照16世紀法國作家達依爾所說:其“真正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感動我們,并強烈地喚起我們每一個人的激情。”劇中,我們看不到時下非常流行的炫奇弄巧,也沒有宏大奢華的場面,有的卻是對民族道義的操守,歷史使命的擔當,古道熱腸的懷抱,人性關愛的深情。而在這背后,顯然是文化自覺、文化自強、文化自信在起作用。其中,我認為,文化自覺是這些“深圳制造”影視劇取得巨大成功的最為根本、也最為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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