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著在廚房坐了一下,矮墻背后陰暗潮濕不見光,蜷在地上非常窩屈。而所謂的廚房似乎也是給小矮人準備的,所有的炊具都在地上:一個小小的電磁爐接了兩根電線用來煮東西,刷碗洗菜的水池在旁邊,水龍頭離地一米高,用來洗腳倒是正好。
午餐和晚餐都是咖喱飯,無論男女老幼,被分配的飯量相當均等:二兩的米飯配上蔬菜或扁豆咖喱。由于還在節(jié)慶期間,我們還吃到了雞腿、羊百合和烤魚。所有人都用右手抓食,看上去十分香甜。
我也不禁一試,卻發(fā)現(xiàn)實在是個技術活兒:首先要趁熱把湯湯糊糊都倒在米飯上,然后充分攪拌,最后用幾根指頭把飽含湯汁的米飯捏成小團送入口中。我第一次把手指插進熱乎乎的咖喱汁時,覺得跟足療時把腳丫子伸進那一桶冒著熱氣的開水中是一樣一樣的。我吃得滿身都是飯粒兒,甚為狼狽,只慶幸自己沒長絡腮胡子,不然一定變成掛滿鈴鐺的圣誕樹??纯此鍤q的小侄兒,手抓飯技術相當嫻熟,只不過他的小手現(xiàn)在還是白白嫩嫩,但總有一天會像長輩一樣,五個手指尖都被染成黃黃的咖喱色。
家里院子的大門從來不鎖,時常有人招呼也不打就推開客廳的紗門進來,往地上一坐,開始喝茶聊天。朋友說親戚住得都不遠,所謂鄰居也多少有些血緣關系,看起來是個相當和諧的社區(qū)。
家里的男人似乎只在飯點兒前后出現(xiàn),或是去清真寺禮拜,或是去市場采購,或是鄰里間串門。女人則在家馬不停蹄地干活,家里的小女兒負責照料全家的飲食起居,照顧大哥的兩個兒子,每天5點第一個起床,晚上最后一個睡覺。我勸她,歇一歇再干吧,活兒是干不完的。她搖搖頭,從地上爬起來又接著干活,不知是怎樣的信念支持著她。她三十多歲尚未嫁,也沒有工作,但我想她出嫁后的生活也會是一樣。而根據(jù)穆斯林“三次離婚”習俗,她的丈夫可以在說三次“我要和你離婚”之后 就把她休掉。所幸,現(xiàn)在的年輕女性地位得到很大改善,比如她年輕的表妹們,有了更多受教育和就業(yè)的機會,也就有在未來為女性爭取更多平等權利的可能。
我在這里過著絕對的慢生活,不被允許獨自出門散步(說是怕危險),家中又沒有網(wǎng)絡,沒有手機信號(克什米爾地區(qū)切斷了所有的國際手機信號甚至預付費的印度本地手機),朋友不在的時候,甚至沒人能夠講英語,我們只得借助面部表情、肢體語言交流,或是干脆面面相覷。
三天的開齋節(jié)假期結束,孩子回到學校上課,朋友要去泰國拓展他的圍巾店生意(把克什米爾羊毛圍巾銷往亞洲各地),而作為一家之主,他的老父親下個月將獨自前往麥加朝圣。這是穆斯林家庭的一件大事,因為按照伊斯蘭教義中必須遵循的五功之一,每個虔誠的穆斯林一生當中都要到伊斯蘭教圣地朝覲。朋友與家人告別時飽 含淚花。因為他曾偷偷告訴我,他厭倦了這里的生活,要在外面精彩的世界繼續(xù)闖蕩,而下一次回克什米爾不知將是何時了。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