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臣的,明知道皇帝寫的詩詞狗屁不通,還大張旗鼓地捧臭腳,皇帝隨手寫一個字就恨不得立一座碑亭供起來。拍馬屁的好處是立竿見影,卻不想想百年之后的人看到皇帝的臭字到底是罵皇帝還是罵你?
南陳末年,楊廣率領(lǐng)隋朝六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向江南。邊關(guān)的告急文書雪片般飛到陳后主陳叔寶面前。尚書仆射袁憲冒死勸諫,認為務(wù)必在長江渡口增兵把守,做好防御。但是陳后主左擁張麗華、右抱孔貴嬪,膝上還坐著個龔貴嬪,一邊聽《玉樹后庭花》,一邊飲酒作樂,對大臣們說:“北齊侵我三次,北周侵我兩次,結(jié)果怎么樣?還不是被我們打得大敗而歸。為什么?建康有王氣在,小小楊廣能奈我何?不理他!”話剛落,丞相孔范就獻媚附和:“是呀,長江天險,自古隔斷南北。楊廣黃口小兒,難道能插翅飛過長江來嗎?我一直嫌我官小爵低,萬一楊廣飛渡長江,那我就有了封侯拜爵的機會了。”孔范的話,說得陳叔寶哈哈大笑。不過沒幾天,隋軍就攻破建康,陳叔寶躲在井底,被人拉上來時發(fā)現(xiàn)和張麗華和孔貴嬪擠在一個筐里呢!而孔范,早不知道跑什么“封侯拜爵”了。這個孔范最擅長給陳叔寶文過飾非,憑著一套怕馬屁的本領(lǐng)做的丞相。如果沒有孔范,陳叔寶這個笑話的“笑果”就大打折扣;沒有孔范,陳叔寶也不會在搞笑的道路上一奔到底。
末代皇帝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上回憶了一個笑話:
有一天,我在御花園里騎自行車玩,騎到拐角的地方,幾乎撞著一個人。我的車子在那里打了個圈子,準備繞過去了,不料這個人卻跪下來不走,嘴里還說:“小的給萬歲爺請安!”我瞅了他一眼,看見他嘴上還有一抹胡茬子,知道他并不是太監(jiān)。我騎著車打著圈子問他:“干什么的?”“小的是管電燈的。”“剛才沒摔著,算你運氣。干么你老跪著?”“小的運氣好,今天見著了真龍?zhí)熳?。請萬歲爺開開天恩,賞給小的個爵兒吧!”
我一聽這傻話就樂了。我想起了太監(jiān)們告訴我的,北京街上給蹲橋頭的乞丐起的諢名,就說:“行,封你一個'鎮(zhèn)橋侯(猴)'吧!哈哈……”我開完了這個玩笑,萬沒有想到,這個中了官迷的人后來果真找內(nèi)務(wù)府要“官誥”去了。內(nèi)務(wù)府的人說:“這是一句笑話,你干么認真?”他急了:“皇上是金口玉言,你們倒敢說是笑話,不行!”……
如果說陳叔寶是笑話的主角,那么發(fā)生在紫禁城的這個笑話,主角是那個管電燈的。如果沒有他攀附權(quán)力、官本位的思想,就不會有笑點。同樣,捧臭腳的大臣也好,拍馬屁的孔范也好,違背常理,讓自己成為笑話的一部分,也是屈服帝王手中的權(quán)力。一來是避禍,避免帝王的絕對權(quán)力傷害自己。比如雍正皇帝曾在阿克敦的奏折上批道:“今到廣西,若仍皮軟欺隱,莫想生還北京也!”一般人都如同阿克敦一樣,是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人,能不屈服雍正的威脅,揣摩雍正的意旨辦事;二來也希望專制權(quán)力能造福自己,在搞笑中追名逐利。比如雍正就說過:“朕說你好,你才得好。”底下的人只有屈服于他,才能“得好”。
正是上述絕對的權(quán)力、殘酷的環(huán)境和底下人的攀附奉承,讓帝王這個行業(yè)笑料頻出,帝王本人卻渾然不覺。這不能不說是歷史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