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個女教授陳衡哲曾經說,有天才的女子若不想抱定獨身主義,只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是犧牲了自己的野心與天才”,第二“是犧牲了兒女與家庭”,第三“是想同時顧全到家庭,兒女,以及女子自身的三個方面的”.
能做到第三種境界的,在中國的精英才女中,我最推崇陳衡哲、楊步偉和后來居上的百歲楊絳。
最掙扎、最艱辛的要數陳衡哲。作為北大最早的女教授,陳衡哲自我期待很高。她希望一邊撫養(yǎng)孩子,一邊著述。
1925年6月9日,任鴻雋因陳衡哲生育第二個孩子,曾致信胡適說:“有一件可以奉告的,就是這個小孩子同莎菲的《西洋史》下冊差不多是同時長成,同時出世的。”莎菲是陳衡哲的筆名。
1920年夏天,陳衡哲被聘為北大教授,1921年底她就辭去了教職,回歸家庭,持家兼著述。她的《西洋史》上下冊,一版再版,洛陽紙貴,并被薦為高中教材;她的歷史普及讀物《文藝復興小史》,亦顯女教授的天才與見解。
45歲時,陳衡哲用英文完成她的《陳衡哲早年自傳》,讓我們看到她在家庭、社會、國家和時代的背景下,如何掌握自己的“未來和命運”.
而更值得陳衡哲驕傲的是她一手培養(yǎng)的三個孩子:女兒任以都、任以書,兒子任以安,個個都是海內外知識精英。
精力充沛、著書寫字像玩一樣的楊步偉。因嫁給了語言學大師,而荒廢了蒸蒸日上的婦科醫(yī)生職業(yè),一生多陪伴在丈夫身邊。既是趙元任的“內務部長”,又是“外交部長”.
在照顧家庭、撫育女兒的同時,她的建樹照樣令她同時期的教授太太們汗顏:她出版了《一個女人的自傳》、《雜記趙家》和《中國婦女歷代變化史》。
而她在美國期間寫的《中華食譜》,竟一版再版,成為許多歐美中餐廳老板、廚師和家庭主婦的必讀書。
楊步偉四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個個和母親一樣出色。
三位才女之中,我最為欽佩仰慕的就是隱身在先生左右,從“灶下婢”到一代學者大家的楊絳。在錢鐘書心目中的楊絳,是天下“最賢的妻,最才的女”.
楊絳自1935年與錢鐘書結婚那天起,由大家閨秀成了家庭主婦,愛丈夫,勝過自己。甘愿為錢鐘書研究著述志業(yè)的成功,為充分發(fā)揮他的潛力、創(chuàng)造力而犧牲自己。
在錢先生寫作小說《圍城》時,楊絳讓他減少教課鐘點,致力寫作;為節(jié)省開銷,她辭掉女傭,做起了“灶下婢”.
在錢鐘書和同樣為大學教授的女兒錢媛相繼離世后,楊先生更是隱世深居,寂寞堅守著錢鐘書先生留下的筆記和日札,做到了一個學貫中西學問大家遺孀的最高境界:“死者如生,生者無愧”.
一直到她92歲高齡之時,才重新提筆,繼續(xù)自己著書立說的未竟事業(yè)。百歲楊絳,集翻譯、研究、文學寫作于一身的學者大家,這位最美的“才女賢妻”仍然在不斷成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