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時代多是“瓜菜代”,粗糧多、細糧少,吃的最多的就是包谷馕和“烏麻什”(苞谷面糊糊),吃一次面條不容易,即便是十天半月吃一次所謂的“玉古爾”,因為少了肉湯這個“硬指標”,味道大打折扣。
真正意義上的玉古爾,從和面開始就十分考究,首先原料必須是精制白面,而且根據人數多少,備好相應數量的雞蛋,摻和在一起。同時面還要和得硬一些,然后經過反復揉搟,使面達到要求的薄度,等面稍醒一會兒,再切成銀絲狀等候下鍋。
當然,先要燉一鍋新鮮連骨羊肉,確保肉湯原汁原味,隨后將切好的肉丁、皮牙子(洋蔥)、食鹽、黑胡椒末放入滾沸的湯里。當肉丁快熟之際,再將切好的西紅柿、恰瑪古放進去,5至10分鐘之后,將銀絲面下鍋。
最后一個程序,在盛飯之前,再放一撮芫荽,這才一碗一碗端到達斯特汗(餐布)上。而且隨著社會發(fā)展,玉古爾也與時俱進,開始放一些辣椒和醋,有湯有面,有色有味,看著賞心悅目,吃著提神解乏,尤其受到長途奔波和身體不適者的青睞。
說起吃玉古爾,有兩次經歷讓我記憶猶新。一次是改革開放初期,剛從鄉(xiāng)下搬進城里,一天有個朋友非要帶我去二道橋一飽口福。我跟著他走街串巷,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胡同,看到一個小飯館人頭攢動,座無虛席,一問才知道這是個玉古爾面館。
我占座位,朋友排隊,不一會兒,兩大碗熱氣騰騰的銀絲面就端了上來。我就覺得一股誘人的香味,順著鼻腔往里送,頓時渾身放松、胃口大開,瞬間沉醉到那特有的風味中去了。
不曾想,除了玉古爾,一人還有一份馕包肉。馕是經過再次加工的,既松軟又燙手,仿佛抹了一層油,光亮光亮的。而馕上面那一塊肉,則是上好的腿把子,鮮嫩的紫肉、純白的筋,吃起來才叫過癮。
還有一次是父親過世的時候。因為正值寒冬臘月,吐魯番的親戚趕過來的時候,已到了晚上,一個個眉毛胡子結了一層霜。好在家里已經準備好了滿滿一大鍋玉古爾,接二連三地端到親戚面前。一路勞頓、饑寒交迫的親戚們,似乎一下子從悲痛和無奈中掙脫出來,一人捧著一碗玉古爾狼吞虎咽,只一陣工夫頭上都好像蒸籠一樣,冒開了熱氣。期間就聽一位長者深有感觸地說:“感謝真主,給我們帶來這么好的玉古爾!”
面肺子:慢工細活才有味
準確一點說,面肺子后面還有米腸子,這兩樣才是天生絕配,缺一不可,歷來受到人們的推崇。肺軟嫩,腸糯鮮,加之面筋有嚼勁,如果再搗點蒜泥,潑點辣子,那味道一直從舌尖躥到胃底,渾身都爽。
小時候鄉(xiāng)下窮,家里養(yǎng)幾只羊,就像老爺一樣伺候著,直到喂得尾巴大而圓,磨盤一樣壓得羊兒直喘氣,這才找個附近單位,戀戀不舍地將羊兒賣了,貼補家用。還有一副羊雜碎,買主嫌收拾起來麻煩費事,宰了羊后就索性扔到我家,我們五個孩子這才像過節(jié)一樣,等著母親快快把美食端上桌。
后來生活慢慢好轉,家里養(yǎng)的羊賣的少,留的多,享用面肺子和米腸子的幾率就一下子提高。我們不但吃得津津有味,還從中看出不少奧秘和門道。
實際上羊雜碎是一個廣義概念,除去頭和蹄子,還有五臟六腑,有一鍋煮的,也有分開做的,做法不一樣,風味就大相徑庭。尤其頭和蹄子,連皮帶毛的,除非火燒火燎,否則收拾不干凈。一開始先將頭和蹄子扔進活里燒,等皮毛刺啦啦燒焦變黑,再用火鉗夾出,這時候火棍也燒紅了,于是一手握住頭或蹄子,一手握住火棍來回熨燙,周而復始,頭蹄由烏黑變作焦黃,還沒下鍋,就已饞得人直往肚里咽口水了。
面肺子、米腸子同樣如此,不下一番苦功夫,就做不出那種獨具特色的風味。特別是面肺子,做起來工序復雜,清洗、切割、灌漿、擠壓,甚至連針線活都用上了,不能不說是一種“藝術”。
記得那些年父親宰羊,母親一定不忘再三囑咐,不要弄破了肺子,等我們再按要求到河邊翻腸倒肚,把該洗的部分徹底清洗一遍,剩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給母親了。而母親則不慌不忙,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邊按順序依次完成各道工序,而且不時將好奇的我們驅趕至遠處——老年人說孩子眼睛毒,看多了肺子就破了。
維吾爾族生活中有許多禁忌,表現(xiàn)在飲食上就有不少。譬如吃飯時必須鋪上餐布,不然就得不到福氣。灌面肺子也是如此,除去當事人旁人看不得,因而母親每每灌面漿時,先要在羊肺子上苫一塊布,免得我們跑進跑出“壞了事”。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