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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穆朗瑪峰。 脫海成陸 滄海桑田的歷史變遷 地質(zhì)學家認為,青藏高原的最后隆起歸因于印度洋板塊和歐亞板塊的俯沖和碰撞,表現(xiàn)為高原的整體抬升,劇烈的火山巖漿活動,巨大的山鏈和斷裂的形成,高原物質(zhì)的向東逃逸以及劇烈的地震活動。這些天翻地覆、地動山搖的地殼運動和巨大 的能量釋放,形成了絢麗多彩、雄偉壯觀的獨特高原地貌和景觀,最為引人入勝,也對現(xiàn)今的社會影響頗為深遠。 在人類作為“萬物靈長”登場之前,這座碩大的舞臺已經(jīng)布設了好幾十億年。序幕的開啟同樣曠日持久,而其中最劇烈的變遷,莫過于“滄海桑田”。然而對于西藏地區(qū)來說,遠遠不止于此,除去原始海洋和脫海成陸的共同經(jīng)驗之外,它還兀自向高處生長,成為全世界海拔最高、面積最大、年代最新之青藏高原的主體所在。如此曼妙超絕的一部演化史,可說是我們生存的這粒蔚藍色星球上一次精湛的造化和奇跡。 在現(xiàn)代科學的目光可以遙望到的三四億年前,現(xiàn)今西藏的許多地區(qū)還沉浸在一個被追認為是“特提斯”的古海大洋之中。很可能是在兩億年前,藏北率先露出了海面,淺海覆被的陸島上開始有動植物生長——現(xiàn)在的藏北腹地雙湖境內(nèi),荒涼的無人區(qū),科學家發(fā)掘到兩億年前的大羽羊齒植物化石群。另有一種生活在侏羅紀的牡蠣化石群,也在提示我們現(xiàn)今的唐古拉山脈,其時作為“特提斯”的北部邊際,與東部太平洋相結合,像組建了一個溫柔的海灣。這種雙殼類軟體動物,起源于現(xiàn)今南美的淺海陸緣,沿太平洋海岸線繁衍,最終固化在唐古拉山主脊線的地層中,遠離了海洋,定格在很高很冷的山體中。 海洋化石 青藏高原的美好時光 不僅藏北,在西藏的東部、西部和南部的喜馬拉雅,都分布著這類珍而不稀的海洋遺物。不過,來自南美的海蠣子既不是最早的生命形式,亦不是青藏高原唯一的外來“居民”,比它更早的,在珠穆朗瑪?shù)谋┓鍘p,有距今五億年前的海底生物三葉蟲的化石群;甚至藏北高原班戈縣底下發(fā)現(xiàn)的油田,也是古海生物大量長久存在過的物證。有人說,早于五億年前的沉積巖,在西藏迄未發(fā)現(xiàn),也許早就在地殼升降的變遷中滑回到地球內(nèi)部,重新熔融成為了巖漿。 與藏北地區(qū)初露于海面差不多同時,甚至更早,藏東的大地已開始有聲有色。加入有一雙人類的眼眸在上方俯瞰這一切,便可發(fā)現(xiàn)在脫離海浸之后,曾有古湖泊發(fā)育。那些湖泊極大,方圓足有數(shù)百上千公里,從現(xiàn)如今的昌都地區(qū)南端芒康縣到北部的類烏齊縣,均屬于同一個古湖盆。湖畔有濕地,有森林,適合侏羅紀到白堊紀時期的恐龍生存。20世紀70年代,中國科學院的恐龍專家在昌都縣、左貢縣和芒康縣各地,發(fā)掘出恐龍化石幾十處,其中有些化石種類是世界上所罕見的,因此填補了早期恐龍演化階段的缺環(huán)。 與藏北腹地相同的是,藏東也有煤層,這說明古環(huán)境和古氣候曾經(jīng)多么溫暖濕潤——藏北的大羽羊齒植物相當于現(xiàn)今熱帶和亞熱帶的華南物種;而昌都的大部地區(qū),呈現(xiàn)紫紅色彩,紅色的山脈紅色的土壤,正是在地質(zhì)史中經(jīng)歷了漫長的濕熱氣候,土壤中的鐵質(zhì)被氧化而生成的“銹”色。不過,拉薩一帶的地層中既沒有恐龍化石,更不見煤層蹤影,因為彼時它還沉睡在海洋的藍色懷抱里。 伴隨著新生大洋太平洋和大西洋的陸續(xù)生成,老邁的“特提斯”古海日漸萎縮,從南美遠道而來的海蠣子擱淺在唐古拉山區(qū),成為地質(zhì)地理歷盡滄桑的見證。古海向南向西退卻,一潰千里,先前的大洋只留下雅魯藏布狹窄的縫合線,青藏地區(qū)的輪廓大致形成了。當青藏地區(qū)整體脫海。輪廓始現(xiàn)的時候,自然史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紀元——新生代。這是世界自然地理的新生,七大洲、四大洋的基本格局已然呈現(xiàn),如果說,此前的青藏地區(qū)還只是局部地參與陸相生物演化過程的話,至此則是全體總動員,全面地參與環(huán)境時空。20世紀70年代,中國科學院的古脊椎動物學家在藏南的吉隆縣和藏北的比如縣,分別發(fā)掘了距今五六百萬年前的三趾馬動物群。位于喜馬拉雅南麓的吉隆盆地出土了三趾馬、大唇犀、小古鹿、短耳兔、葛氏羚羊和麂、鬣狗七種哺乳動物化石,可見除了后一種外,皆為素食者;藏北高原布隆盆地出土的,除與吉隆大致的同類動物外,還發(fā)現(xiàn)了以竹葉為食的竹鼠,可見那時的藏北地區(qū)是有竹子生長的。那可真是青藏高原前史中的美好時光。
藏地軌跡 地產(chǎn)成就的燦爛文明 青藏地區(qū)在告別海洋的四千萬年間,歷經(jīng)三次隆起、兩次夷平:約在三千萬年前,新高地已距海平面兩千米,停歇了,并且緩慢剝蝕降低;二次隆升約從兩千萬年前開始,持續(xù)約五百萬年,此次運動造就了喜馬拉雅山脈,之后再經(jīng)歷一個下降過程。直到三百六十萬年前,青藏地區(qū)在一個高不過千米的巨大平原上,重新開始了持續(xù)至今的整體的、快速的抬升,開始了特立獨行的演化軌跡。 快速隆升,伴隨著大冰期來臨,不僅改變了青藏高原自身面貌,也使中國、亞洲乃至北半球都發(fā)生了巨大改變。開始只是自然環(huán)境的,到人類社會出現(xiàn),從生存方式到歷史走向,其影響所及,如果不是決定性的,至少在相當程度上施加了影響—— 超越兩千米的臨界高度,誘發(fā)了南亞的季風環(huán)流,形成了冬季亞洲北部強大的西伯利亞—蒙古高壓,給東部長江中下游以南送去了豐沛的降水,讓它物產(chǎn)豐饒,成為魚米之鄉(xiāng);給中國西北地區(qū)送去了干冷的風,黃土高原漸成。連綿的雪嶺和巨厚的冰川享有“亞洲水塔”之稱,成為中國和南亞的萬水之源,自從人類文明曙光閃現(xiàn),就哺育了人類的生活與古老文明的國度;黃河與長江,更是成為中華民族及其文化的代名詞。 西部的大高原和東部的海岸線,規(guī)定了中華民族的生存空間。有一本很有名的書《中國大歷史》,是歷史學家黃仁宇寫給西方人看的,其中談到了一個基本概念:為什么中國文明幾千年,維持了大一統(tǒng)的局面和觀念?答案是,皆與土壤、風向和雨量有關:“易于耕種的纖細黃土,能帶來雨量的季候風,和時而潤澤大地、時而泛濫成災的黃河,是影響中國命運的三大因素。”這三大因素,黃土、黃河、季風雨,就其物種層面說來,皆拜青藏高原所賜。 而以大高原為載體的藏族,在大河的源頭一端,高高在上的地理單元中生活的人群,自然環(huán)境決定了這個民族的基本樣貌,生存發(fā)展之需。他們承載在這滄海桑田的巨變之上,用整具潔白的靈魂為雪域發(fā)聲。此間萬物由來,美如草原上亙古不變的牧歌,壯若藍天之上不羈翱翔的雄鷹,久久縈繞在這片神奇的高原。
時常,我曾產(chǎn)生過這樣的幻想:青藏高原就是苦難大地伸向高原天空的喉嚨,這向天界和眾神默默訴說的喉嚨,無始無終,帶動著我們奔騰的血液、受傷心靈和充滿欲望的肉體,一致地趨向于希望、追索、安慰、寧靜,最終達到超拔和高潔。 亦或許,青藏高原該似一座鐘,在歷史的長河中滴答滴答永不間斷地行走,它的身軀浩大而澎湃,不論外面的世界是草莽還是洪荒,唯有它歷史的河床從未干涸,長流著永久的豐盛。青藏高原沒有疾病和苦難,亦沒有悲痛與浮沉,它是純粹的晶瑩,如果誰妄圖窺測它的白皙,它的純潔便如同水銀一般有毒。我喜愛它,不是因為它浪漫到骨子里去的流浪情結,而是它的高度足夠讓我審視這個世界:什么是我所想,如何能為我所要。站在它蔓延數(shù)千里的黑色大地上,悲喜都像塵埃一樣卑微,唯有天地是我的晚宴,日光是我的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