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城而過的黃河,把蘭州分為兩半,兩岸人民的交往就被這無情的天塹隔斷,于是,渴望交流的人們,只能無可奈何地望水興嘆--發(fā)展經(jīng)濟離不開橋,人民生活和國家安全需要橋。橋是流動的音符,是無韻的詩,是飛翔的翅膀,橋把天塹變?yōu)橥ㄍ?。中山橋集實用價值與藝術價值為一體,像一道彩虹安然地橫臥在波濤翻滾的萬里黃河之上,仿佛一尊永恒的塑像,把望水興嘆的悵惘寫進了歷史。
中山橋就是這樣一個音符,這樣一首詩,這樣一雙翅膀,這樣一座雕像,這樣一道彩虹。“不是雨天龍亦騰”,中山橋就是這樣一條龍,它把黃河天塹變?yōu)橥ㄍ?,成為當時黃河上游唯一的一座永久性橋梁,成為中原地區(qū)通向青海、寧夏、四川、新疆、西藏、內蒙古、甘肅西部的鎖鑰。
在中山橋建成前的數(shù)千年間,黃河一直是西北地區(qū)經(jīng)濟建設、國防建設、中西交流的一大障礙。自有信史記載以來,蘭州人民在中國古代歷史發(fā)展的各個階段,對中外貿易往來和文化交流,對促進中原封建集權國家的形成和鞏固,對加強我國各民族的團結和統(tǒng)一,乃至促進整個中華民族的興旺發(fā)達,都曾作出過應有的貢獻。而且這些不可磨滅的歷史功績,在很大范圍和程度上,是憑借蘭州古“絲綢之路”重鎮(zhèn)和西北交通樞紐的特殊地理位置,和蘭州地區(qū)廣大勞動人民的辛勤勞動、英勇斗爭建立的,但是由于黃河的阻隔,建立這些功績所付出的艱辛是超乎尋常的,其所建功績的程度和范圍也受到了很大的局限。
戰(zhàn)國后期,匈奴人占據(jù)黃河蘭州段以北地區(qū),由于黃河阻隔,無法繼續(xù)南下,只得站在黃河北岸,遙望南岸大山高接云天,故而嘆稱“皋蘭”(一說為羌族稱呼),從此便有了“皋蘭”的名稱。西漢時期,蘭州在東西交通中已處于十分重要的位置,為了使西域大道暢通,地方官府曾在蘭州轄境黃河沿岸設立官渡十多處,以維持起碼交通,但由于沒有橋梁,交通十分受限。自西漢開通絲綢之路后,中原和西域的物資交流得到了加強,絲綢的輸出和繅絲技術的西傳,成為我國古代對世界文明所作的重大貢獻之一。蘭州作為這條大道上的重鎮(zhèn),道路運輸呈現(xiàn)出繁榮景象。西漢派往西域的使者、僧侶和從事經(jīng)濟貿易的商賈,據(jù)《漢書·張騫傳》記載,每“使者多者十余輩,少者五六輩”,“一輩大者數(shù)百人,少者百余人”,“遠者八九歲,近者數(shù)歲而返”.西域諸地的使者、商賈也源源不絕地經(jīng)過絲綢之路到中原,或傳遞使命,或經(jīng)商,或傳教等,活動十分頻繁。由西域諸地運往中原的貨物以馬匹、谷物、水果等農副產品為主,如苜蓿、葡萄、胡桃、胡蘿卜等,就是原產于中亞一帶后移植到中國的;中原當時比較先進的生產工具和技術,如煉鐵技術、掘井法等也傳到了中亞各地,曾呈現(xiàn)出信使往返,商賈不斷,煙墩相望,交易頻繁,運輸繁忙的景象。作為交通重鎮(zhèn)的蘭州,由于黃河的分割,雖然交通繁忙,但因只有渡口而無橋梁,對道路交通的暢達產生了很多不利的影響。
到了隋唐時期,政治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東西交流進一步發(fā)展。據(jù)《資治通鑒》記載,隋代,史部侍郎裴炬任特使到張掖掌管通商事務后,通過調查了解,撰寫了《西域圖記》,上呈朝廷,引起隋煬帝的極大重視,他親自召見裴炬,仔細詢問西域的真實情況,以作巡視西域的準備。
大業(yè)五年(609年)春,隋煬帝率大軍西巡,在今大通河和青海樂都間擊敗吐谷渾伏允可汗,吐谷渾十余萬眾降隋。此后,隋煬帝繼續(xù)西進張掖,在張掖以重利誘高昌王及西域二十七國使者伏路旁謁見,突厥官員被這種盛況所震服,當場表示歸屬,并獻西域數(shù)千里土地。隋煬帝在西域設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從此,絲綢之路大開,西域與中原商賈的交易物資可直接運到長安、洛陽,或在沿途的張掖、武威、蘭州等地成交。據(jù)《資治通鑒》卷一八〇、一八一記載,絲綢之路大開后,裴炬在張掖對入境客商提供各種方便,甚至供給沿途費用,鼓勵他們到長安經(jīng)商,結果,長安諸縣及西北諸部的商貿物資“皆轉輸塞外,每歲鉅億萬計,西域商賈往來相繼,所經(jīng)郡縣,疲于迎送”.
唐代,通過絲綢之路進行的各種交易、交流進一步發(fā)展,到唐代中期,這種交易和交流發(fā)展到鼎盛時期。中國華麗的絲綢源源運往西域諸地;西域的珍寶、動物、植物等相繼輸入,經(jīng)濟文化交流頻繁。此時的蘭州,已成為絲綢之路上的重鎮(zhèn)和名城,成為中原通往西域的樞紐性地帶。當時,從長安經(jīng)蘭州入西域的路線基本是從長安出發(fā),多經(jīng)渭水流域,越隴板(隴山),經(jīng)成紀、天水、隴西、巉口(今定西縣境內)、榆中到蘭州,再從蘭州渡河西行。唐朝使臣及地方官員多循這條路線進入西域,中原和西域的各種經(jīng)濟、文化交流和商業(yè)貿易活動也大多循這條路線進行。
唐太宗貞觀三年(629年),高僧玄奘只身一人,乘關中大旱,長安饑饉,官府準許隨豐就食的機會,離開長安,經(jīng)甘肅天水,到臨洮后再沿阿干河谷到蘭州,過黃河出金城關西行至河口,再沿莊浪河谷西行去天竺。
貞觀十五年(641年)、唐中宗景龍四年(710年),唐王朝先后將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嫁給吐蕃首領松贊干布和棄隸縮贊,兩位公主據(jù)說也是沿上述路線進入西藏的。
唐穆宗長慶元年(821年),蘭州已被吐蕃占據(jù),吐蕃三次遣使向唐王朝議和,雙方在長安達成協(xié)議,唐承認吐蕃占有河隴,吐蕃許諾不進攻唐境。據(jù)史料記載,劉元鼎出使吐蕃時,也是按上述路線行走的,即到蘭州后,從位于今河口的“廣武梁”過黃河西去。
唐代的中西交流雖然十分活躍,但由于蘭州地區(qū)黃河的阻隔,這種交流受到極大制約,其中商業(yè)物資交流所受的制約就更大,各種物資均要經(jīng)黃河渡船轉運,無法通達,嚴重限制了貨物的運輸規(guī)模。
北宋時期,宋與西夏為了爭奪蘭州,斷斷續(xù)續(xù)進行了近半個世紀的戰(zhàn)爭。這一時期,由于黃河上沒有橋梁,交通極為不便,嚴重影響了宋軍北進攻擊西夏收復黃河以北地區(qū)的進程,形成長時間的、以黃河為界的南北對峙局面。宋紹圣四年(1097年),李憲收復蘭州后,大規(guī)模進行蘭州城防建設,修復金城關,并于關下架設浮橋,便利南北交通,以加強對蘭州的防守?!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四八五記載說,紹圣四年“樞密院言,蘭州近日修復金城關,系就浮橋,本州地面已是牢固”.可見橋梁對于溝通黃河兩岸交通,加強國防何等重要。但這座浮橋主要是為軍事需要而建,對黃河南北的其他交通作用不是很大。
北宋末年,蘭州和蘭州以西地區(qū)逐漸納入西夏版圖,由西夏統(tǒng)管,形成宋與西夏的對峙局面。但由于經(jīng)濟上的互相依賴關系,又產生了以茶馬互市為主的交易,南茶北運,北馬南行。據(jù)《宋史·食貨志》記載,北宋元豐六年(1083年),朝廷為“通蕃漢貿易……增殖市易于蘭州”,并設置了專門管理市場的官員。“茶馬互市”的主要內容是將今湖南、湖北、四川、云南等地的茶葉和中原產的手工業(yè)品、食鹽等運至蘭州,除在蘭州交易外,一部分經(jīng)蘭州運銷青海、新疆、西藏等地,并將西域產的谷物、馬匹等經(jīng)蘭州運往中原。據(jù)《宋史·食貨志》記載,蘭州曾設立茶馬交易市場,說明蘭州當時是北宋“茶馬互市”的重要場所之一。這種貿易雖然十分活躍,但仍然由于黃河天塹的緣故,規(guī)模不是很大。
明代在白塔山下架設浮橋后,黃河兩岸交通有了很大改善。明朝徐蘭的《鎮(zhèn)遠橋記》說:“嗟夫,大河沄沄,天險莫逾。舟梁橫亙,徑接康衢。棟宇翚飛,照耀丹碧。雉堞環(huán)繚,隱約蔽虧。誠邊徼之要津,千古之偉觀也。”
但浮橋畢竟是浮橋,它的荷載能力和交通能力都比較低,雖然連通了黃河兩岸,但還達不到通途的水平,而且不方便,也很不安全,除冬拆春建費工費力外,還經(jīng)常被洪水沖壞。
浮橋自建成后,被河水沖斷的事經(jīng)常發(fā)生,行人極不安全。此外,浮橋的維護費用也是相當高的。中國橋梁專家茅以升在他的《中國古橋技術史》中說:“鎮(zhèn)遠橋重建需銀2900兩,而歲修需銀400兩,約為造價的七分之一。……所以浮橋建成后,平均的維護費是相當高的。……浮橋經(jīng)常的維修養(yǎng)護費用,除了舟船、橋架、橋板的維護需要外,還有纜索的維護,需要準備草、竹、棕、麻等材料。……例如鎮(zhèn)遠橋,每年就需用麻纜1000斤,草纜15000斤,數(shù)量很大。另外,為修兩岸碼頭,又需土1200車,石料300車。”
清陜甘總督升允撰寫的《創(chuàng)建蘭州黃河鐵橋碑記》也說:“(浮橋)入冬冰至橋拆,則又召舟以渡。迨臘月河冰堅凝,改由冰上行走,土人謂之至冰橋。開春凍解冰消,復建造浮橋如初。顧浮橋當夏水盛漲,時或中斷,冬水沖擊亦輒斷,斷必溺人。而冰橋將開將結之時,人馬車輛之失陷者尤伙,病涉戕生,咸茲永嘆者。”
從上述可見,浮橋雖然連通了黃河兩岸,但不是全年連通,而是春、夏、秋三季連通。即使春、夏、秋三季,也不是沒有中斷,而是在夏秋時經(jīng)常被洪水沖斷造成人畜溺陷。因而,浮橋的建成雖對黃河兩岸交通和中原與西域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以及國防方面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但這種連通和作用畢竟是有限的,時斷時續(xù),從嚴格意義上講,還談不上是通途。
蘭州黃河鐵橋是一座永久性橋梁,它的荷載能力、交通通過量在當時已經(jīng)是相當大的了,而且連續(xù)使用了百余年。它的建成,才算真正地把蘭州黃河天塹變成了通途。
據(jù)《百年中山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