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人們把新石器革命視為單一地點(底格里斯河和幼發(fā)拉底河之間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位于現(xiàn)在的伊拉克南部)出現(xiàn)的單個事件(天才的靈光一閃),之后才蔓延到印度、歐洲等其他地區(qū)。大部分考古學家認為,這朵文明之花的突然綻放,主要是受環(huán)境變化所影響:隨著冰川期結束,氣候逐漸變暖,一些人開始種植莊稼,放牧成群的牲畜。新的研究則表明,這場“革命”其實是靠一雙又一雙手薪火相承的,它涵蓋了面積廣大的地區(qū),時間跨度亦達數(shù)千年。推動這場革命的,可能并不是氣候,而是另外一些完全不同的因素。
遺址附近的游客們目瞪口呆地靜默了一會兒,然后開始忙著用相機和手機拍起照來。我們當然知道,11000年前,誰也沒有數(shù)碼照相設備,可時代的變遷也許并沒有人們想象中那么大。全世界大部分的宗教中心,在過去和現(xiàn)在都是朝覲者們的目的地,比如梵蒂岡、麥加、耶路撒冷、菩提伽耶(佛陀悟道之地)以及卡霍基亞(美洲原住民大型遺址,位于密蘇里州圣路易斯附近),都是朝圣之旅中具有重大意義的處所。朝圣者們往往來自很遠的地方,參觀時無不滿懷敬畏和激動。說不定,哥貝克力石陣就是這些宗教中心里最古老的一處,也是朝圣模式的源頭所在,它向我們揭示(至少在那里工作的考古學家們是如此認為的):人的宗教意識,以及對宏偉場面的熱愛,或許才是文明誕生的起因。
剛一看到哥貝克力石陣,克勞斯· 施密特立刻就意識到,恐怕要在這兒待很長一段時間了。施密特目前是德國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員,1994年的秋天,他踏遍了整個土耳其東南部地區(qū)。那時,他在當
地的一處遺址干了幾年,正在尋找下一處可供挖掘的地方。該地區(qū)最大的城市是尚勒烏爾法,以倫敦這類新近崛起城市的標準來看,尚勒烏爾法的歷史悠久得叫人難以置信——據(jù)說,先知亞拉伯罕就出生在這里。施密特來到這座城市,為的是找到一個有助于他理解新石器時代的地方,一個能叫尚勒烏爾法相比之下都顯得年輕的地方。城市北面是微微起伏的丘陵地區(qū),正與綿延土耳其南部的山脈相連,著名的底格里斯河和幼發(fā)拉底河便發(fā)源于此。城外14公里的地方,是一道長長的山脊,其中最高的山丘頂部渾圓,當?shù)厝朔Q其為“大腹山”——也就是哥貝克力石陣的所在地了。
20世紀60年代,芝加哥大學的考古學家就曾考察過該地區(qū),認為哥貝克力石陣沒多大意思。山頂明顯受過外力侵擾,但他們認為,那是拜占庭時代前哨部隊活動留下的痕跡。至于四處散落的石灰?guī)r碎片,他們則認為是墓碑殘片。施密特偶然看到了芝加哥大學研究人員對山頂?shù)暮喍陶f明,打算親自去探個究竟。他在地上發(fā)現(xiàn)數(shù)量極其龐大的燧石屑。施密特說,剛到那兒僅僅幾分鐘,他就意識到,幾千年前曾有數(shù)十人甚至數(shù)百人聚在此地一起工作過。石灰?guī)r板不是拜占庭時代的墓碑,而是歷史更加久遠的某樣東西。他跟德國考古研究所和尚勒烏爾法博物館合作,次年便開始著手考察。
考察團隊在地面以下幾厘米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塊雕刻精致的石頭,接著發(fā)現(xiàn)了另一塊,然后又一塊——最終發(fā)掘出一道由多根直立石柱形成的圓環(huán)。幾年間,施密特的團隊(一支由德國和土耳其研究生,還有50多名當?shù)卮迕窠M成的流動部隊)發(fā)現(xiàn)了第二道石柱圓環(huán),接著是第三道,之后還有更多。2003年的地磁勘測顯示,至少有20道圓環(huán)雜亂無章地堆疊在一起,沒入土中。石柱很龐大——最高的有5.5米,重16噸。石柱表面刻滿了各種動物的浮雕,每個浮雕都有不同的風格,有些是概略地勾勒了一番,也有些則跟拜占庭時期藝術一般精致、充滿象征意義。山丘的其他區(qū)域分布著古代燧石
工具,其數(shù)量之龐大是施密特前所未見——簡直就是一座新石器時代刀、斧和拋射武器的倉庫。盡管石頭肯定是從鄰近的山谷拖運來的,施密特說,“但這里一兩平方米范圍里散落的燧石,比許多考古學家在其他地方的整座遺址里發(fā)現(xiàn)的還多。”
所有的圓環(huán)都采用同一種樣式:全都由形狀像是巨大鞋釘(或者大寫字母“T”)的石灰?guī)r石柱構成,石柱呈刀刃狀,寬度可達厚度的5倍,每兩個石柱之間的距離相當于一個臂展的長度,用低矮的石墻連接在一起,每道圓環(huán)中央有兩根較高的石柱,狹長的底面安放在地上挖出的淺槽里。我問與施密特一起維護遺址的德國建筑師兼土木工程師愛德華· 克諾爾,中央石柱的底座固定裝置設計得怎么樣。“不怎么樣,”他搖搖頭說,“他們還沒有掌握工程力學。”克諾爾推測,石柱可能是靠木樁支撐起來的。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