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徽宗第九子康王趙構(gòu)逃脫了靖康之難,并且被擁戴為南宋皇帝,與金國對立,因此,金人對他恨入骨髓,對他的直系親屬懲罰也最為嚴厲。趙構(gòu)的母親韋貴妃,被俘時已經(jīng)四十八歲(一說三十八歲),竟成了金國猛士重點發(fā)泄的對象。為了狠狠折磨她,金人特地把她發(fā)送浣衣院,據(jù)傳,曾創(chuàng)一天接客一百零五人之最高紀錄。
趙構(gòu)元配妻子邢秉懿,被俘時已經(jīng)懷孕,金人強迫其騎馬,結(jié)果“以墮馬損胎”。被押解到湯陰縣時,金軍萬夫長蓋天大王完顏塞里(宗賢)逼淫之,邢秉懿自殺未遂。后被送至浣衣院,也是金人泄憤的重點對象,十二年后死時才三十四歲。
趙構(gòu)妾田春羅、姜醉媚,也在浣衣院被折磨致死。他的五個女兒也被編入浣衣院,下落不明。
《呻吟語》引《燕人麈》之語,說那些被分賞給金兵將帥的婦女,如“不顧名節(jié),猶有生理,分給謀克(管二十五人的低級軍官)以下,十人九娼,名節(jié)既喪,身命亦亡”。由于一些低級將領(lǐng)自身的原因,如有的要結(jié)婚,有的結(jié)婚不久,有的沒有自己的營盤住處等,都不能長期占有分賞的北宋女子,就將她們低價賣掉。“甫出樂戶,即登鬼錄”,結(jié)果將更為悲慘!
書中還專門記載了一位鐵匠,“以八金買倡婦,實為親王女孫、相國侄婦、進士夫人”。從這令人咋舌的記載中,可見她們淪落到了何等境地!
有一次,使金被留的詞人宇文虛中、吳激在張侍御家宴飲,座中有一位淪為歌伎的北宋宗姬佐酒,宇文虛中當場為之填詞一首,曰《念奴嬌》。
疏眉秀目??磥硪琅f是,宣和妝束。飛步盈盈姿媚巧,舉世知非凡俗。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欽慈族。干戈浩蕩,事隨天地翻覆。
一笑邂逅相逢,勸人滿飲,旋旋吹橫竹。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舊日黃花,如今憔悴,付與杯中醁。興亡休問,為伊且盡船玉。
情真事切,感慨萬千。
吳激作《人月圓》一首,亦受后人贊許。
金朝統(tǒng)治者不僅自己享用這些戰(zhàn)利品,還把她們賜給南宋出使金朝的大臣以示侮辱。天會六年正月,南宋使者王倫等出使云中,被金國扣押,粘罕賞賜王倫內(nèi)夫人及宗女四人,甚至還賞賜隨行使者朱績一位宗室女。朱績因不接受賞賜觸犯了金兵,竟被粘罕立即處死。
含羞帶淚的姻親
據(jù)《宋俘記》統(tǒng)計:宋徽宗的女兒有九人被編入浣衣院,其中包括五女趙瑚兒、七女趙巧云、十女趙娛娛、十四女趙佛保、十七女趙金珠、十八女趙金印、十九女趙賽月、二十女趙金姑、二十一女趙金玲,這也就是其后宋徽宗、宋欽宗與金國皇帝攀親聯(lián)姻的前提。
史載,這九位公主先后有六女被選進金國皇室,盡管這樣的姻親是以強暴和侮辱的方式完成的,但時間一久,也就成為了事實上親家和翁舅關(guān)系。
天會八年(1130)六月,窮困潦倒的徽、欽二宗突然接到了金國皇帝“詔以昏德公六女為宗婦”的詔書,起因是“趙桓(欽宗)妹凡六人久侍宗子,獲寵生男,應(yīng)予優(yōu)容,抬為次婦”。按照金人收繼婚的習俗,此六人中應(yīng)有后來被金世宗封為次妃的趙賽月、趙金姑兩位公主。困境中的徽、欽二宗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打起了與金人攀親的小算盤。
天會八年七月,宋徽宗舞動他那生花妙筆向金國皇帝呈遞了第一道謝表,他諂媚地聲稱,接到圣旨,得知自己的六個女兒被召進皇宮,對此厚愛,有無法言表的感激。念及自己以前聽信讒言,以致亡國,如今年老體衰,發(fā)脫齒落,“得攀若木之枝,少慰桑榆之景”。他表示“誓堅晚節(jié),力報深仁”,最后以“臣無任瞻天望圣,激切屏營之至”作結(jié)。
由此不難看出,宋徽宗為了改變窘困處境,已經(jīng)置國難家仇和禮義廉恥于不顧,完全成為向金國統(tǒng)治者搖尾乞憐的奴才,十分可恥。
宋徽宗的討好姿態(tài)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當月,金人下詔將徽、欽二宗北遷五國城。此處離金人國都較近,但距離中原和南宋都城更遠,盡管如此,宋徽宗還是不失時機地諂媚稱謝:“曲照煩言,止從近徙。仍敦姻好,尚賜深憐。大造難酬,撫躬知幸。”他歌頌金國皇帝“垂丘山之厚德,擴日月之大明”,為自己僅能通過謝表表達感激之情而不能“仰戴龍光”、親瞻天顏,竟然“感孤情而出涕”。
對于宋徽宗、宋欽宗的奴顏媚骨,金國皇帝提出了表揚:“爾受兒女之余恩,尚安晚節(jié);朕采葑菲于下體,用沛殊恩。”北遷途中,他們還收到了金人“縑絹十端”的恩賜,甚至還被許諾他們父女、兄妹相見。
對此,宋徽宗更是大喜過望。他恬不知恥地說:“父女相見,已失秋氣之寒;父子相歡,頓覺春光之暖。速沐絲綸之厚,仍蒙縑穗之頒。感涕何言,驚惶無地。”他盛贊金國皇帝“唐仁及物,舜孝臨人”,并發(fā)出“天階咫尺,無緣一望于清光”的遺憾。
此時此刻,這位曾經(jīng)錦衣玉食、殺伐決斷的昏君,已經(jīng)體會到了平民百姓“無衣無褐,何以卒歲”的艱難。此次相見后,宋欽宗也上表稱謝:“此蓋伏遇皇帝陛下仁恕及下,勞謙損己。雖天地有無私之覆載,而父母有至誠之愛憐。念報德之何時,懷此心而未已。”他們已經(jīng)習慣和心甘情愿地做金國的階下囚了。
但在金國統(tǒng)治者的戲弄下,盡管丑態(tài)百出,宋徽宗、宋欽宗的哀求和乞憐卻并沒有收到實際的功效。金天會九年(南宋紹興元年,1131)六月壬辰,因為宋欽宗的妹妹中又有人為金人生下了傳宗接代的繼承人,他們再次得到了金人的賞賜,但也僅此而已,金人根本不承認宋徽宗、宋欽宗的姻親地位,因此,他們也根本不可能以國丈、國舅自居,步入金人皇親國戚的行列。他們依然是金國的階下囚,時時被金國統(tǒng)治者嘲諷揶揄的對象。
為了完全暴露其丑陋的靈魂,讓漢族人認清他們君主的真實面目,瓦解宋人抗擊金人的斗志,金國統(tǒng)治者把這些謝表印刷成冊,在宋金邊境公開出售,傳播四方,借以羞辱南宋君臣。
南宋人張端義在《貴耳集》中記載:“道君北狩,在五國城或韓州,凡有小小兇吉喪祭節(jié)序,北國必有賞費,一賜必要有一謝表。北國集成,刊在榷場中博易。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
盡管宋高宗在南宋初年下詔禁止私人修史,以防止此類內(nèi)容在史書里出現(xiàn);盡管南宋文人指責粘罕等“編造穢書”,否定韋后、邢后、柔福帝姬等諸人在金國為妓、改嫁的事實;盡管南宋政權(quán)動用一切手段,收繳、毀滅這些原始資料,致使徽、欽二宗及隨之北上的宮闈人眾在金國的生存狀況湮沒無聞,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隨著歲月的推移,大量的史料和記錄越來越多地被發(fā)現(xiàn),宮闈人眾遭遇之慘,徽、欽二宗無恥之尤,均已暴露無遺。
以上資料,大都摘自確庵、耐庵于南宋時期先后編輯的《靖康稗史七種》。宋太宗第八子、周恭肅王元儼三十二世孫詒琛校該書畢,仰天長嘆道:“自古亡國之恥辱,未有如趙宋者,讀此《靖康稗史七種》,能不泫然泣下哉!”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