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中的《碩鼠》:“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就是最古老、最流行、最經(jīng)典的民謠。一個時代的民謠,如同這個時代的一面鏡子,能清晰地映照出許多比正史更加真實可靠的信息。從宋朝眾多民謠中,隨手拈出幾首,當時的政情與社情,時弊與民怨,甚至一些官場趣事與宮廷秘聞,均躍然紙上,一目了然。
對好官的盼望,是帝制時代百姓的共同心聲。宋仁宗康定年間(1040-1041年),西夏擾邊,戰(zhàn)火燃起,韓琦、范仲淹先后受命,領軍御邊,他們采取修固邊城、精練士卒、招撫屬羌、孤立西夏的辦法,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百姓歡欣鼓舞,故民謠曰:“軍中有一韓(韓琦),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范仲淹),西賊聞之驚破膽。”
宋仁宗一朝,包拯以立朝剛毅、鐵面無私而聞名遐邇,因他曾任天章閣待制,百姓親切地稱他為“包待制”.嘉佑元年(1056年),包拯權知開封府,負責京城訴訟和治安。當時,打官司有一個規(guī)矩,百姓不得直接到衙門遞交狀子,要由小吏轉呈。為了使知府大人早些受理,許多人不得不上下打點,疏通關節(jié),一個官司打下來,往往贏了官司,輸了銅板,得不償失。包拯坐堂開封府,卻一改陋習,大開正門,使百姓能夠直接上前陳述曲直,訴說冤情,既減少了百姓的打點費用,又準確地把握了案情,更縮短了審理周期,一舉數(shù)得。因此,京城迅速流傳這樣一首民謠:“關節(jié)不到,有閻羅包老。”意思是打官司無錢疏通關節(jié)也沒關系,有包大人呢!
好官少,酷吏多,是帝制時代的通病。而那些通過投機取巧上臺的權臣,更是巧立名目,盤剝百姓,苛政猛如虎。百姓訴求無門,只好編段子、傳民謠,詛咒貪官污吏,圖個嘴巴快活。宋徽宗在位期間,童貫、蔡京通過“花石綱之役”,幫助皇帝搜羅天下珍奇,深得宋徽宗信賴。他們結黨營私,打擊異己,禍國殃民。于是,便有了:“打破筒,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筒”指童貫,“菜”即蔡京,表達了百姓對奸臣和惡政的深惡痛絕。當時,朝廷不但橫征暴斂,而且賣官鬻爵。有一首民謠就直指這種賄賂公行的丑惡現(xiàn)象:“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宋代一千文銅錢為一索,或一貫,大致相當于一兩銀子)意思是三千兩銀子可買一個秘閣官員,五百兩可買一個地方通判,買官賣官都已經(jīng)明碼標價了,可見當時官場風氣墮落的程度。
靖康初年(1126年),金國屢屢舉兵南下,宋軍常吃敗仗,每當此時,皇帝便紛紛下詔,征求應變之策,做出廣開言路的開放姿態(tài)。而一旦金兵稍退,皇帝便又鶯歌燕舞,紙醉金迷,聽不進任何意見了?!缎瓦z事》記載說:“城門閉,言路開。城門開,言路閉。”城門閉喻戰(zhàn)事緊,城門開喻戰(zhàn)事緩,諷刺了統(tǒng)治者的急功近利和倉皇反復。
還有些民謠甚至操心皇帝家事。淳熙十六年(1189年),宋孝宗讓位于兒子宋光宗,自己當上了太上皇,希望過幾年舒心日子。然而,宋光宗坐上皇位后卻一反常態(tài),對深居重華宮的孝宗不但沒有正常的禮節(jié),甚至一年多時間,不去探望孝宗。作為天下表率的皇帝,竟然在一貫標榜以孝治國的國度里,不忠不孝,結果道路流布,家丑外揚,因此,民謠說:“汝亦不來我家,我亦不來汝家。”
不過,民謠更多的是指向社會不公和正義缺失。帝制時代,作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既無地位,收入也微薄,萬一遇上災年,常常農(nóng)田絕收,餓殍遍野。但即便如此,統(tǒng)治者卻依然觥籌交錯,過著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水滸傳》中的北宋民謠:“赤日炎炎似火燒,禾田垅畝半枯焦;農(nóng)夫心內(nèi)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反映了百姓對社會不公平現(xiàn)象的極度憤慨。
民謠是草根百姓關注社會發(fā)展、關心國家大事的一種直抒己見的表達,是對社會陰暗面的揭露和對社會不公現(xiàn)象的控訴。然而,對于帝制時代平凡如草芥的百姓來說,統(tǒng)治階層的盤剝和壓迫,決不會因為幾首民謠而稍有改變的,百姓的控訴,顯得蒼白而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