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街都是從宋元一直延續(xù)下來的古老街道,從有記載的明清時代至今,太陽廟門和報恩寺街一直是西安城內(nèi)的居住區(qū)。盡管中國古代并沒有特別地將貧民區(qū)和富人區(qū)分開,不過,在許多老西安的記憶里,從南院門到太陽廟門、甜水井,直到雙仁府一帶,確是西安“深宅豪院”的聚集地。
著名作家鶴坪在大車家巷生活了許多年,說起記憶里的太陽廟門,他很感慨:“還記得兒時我從太陽廟門經(jīng)過,看見路旁人家精致、氣派的雕花門樓便驚嘆不已。那門樓的雕花和色彩漂亮至極,我印象極為深刻,至今難忘。”
今年85歲的老西安胡寶瑛兒時曾在太陽廟門居住,并曾在陜西省立第一實驗小學就讀。在她的記憶中,太陽廟門在舊社會是大戶人家深宅大院的集中地,“居民都集中在西南城區(qū),因為西門里有一口大井,是一口甜水井,而當時西安其他地方的水很多都是苦澀的。”
太陽廟里究竟供奉著誰
太陽廟門在南城墻里朱雀門和小南門之間,東起南廣濟街,西至四府街。東邊與五岳廟門相對,西邊則連著報恩寺街。全長298米。1966年曾改名為東升街東段。1972年恢復原名。
據(jù)《陜西省西安市地名志》中記載,太陽廟門因明末這里曾建有太陽廟而得名。而太陽廟的歷史很有可能更為久遠。西安地名專家葛慧認為,太陽廟很有可能是古代羌族信奉的太陽神與佛教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陜師大西北歷史環(huán)境與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史紅帥說,在中國,太陽廟并不多見,不過全國其他地方也還是有的,而太陽廟里供奉的往往并不是太陽神,而是對當?shù)赜兴暙I的官員、戰(zhàn)死的戰(zhàn)士、忠烈之士等,在西安有關(guān)的地方志中,并沒有對太陽廟的詳細記載,不過,文獻中有記載吉林省扶余縣的太陽廟,是當?shù)厝嗽谔旌禃r祈雨的場所。史紅帥說:“中國古人認為,萬事萬物都有神,對太陽的信仰可能是比較早的信仰,太陽廟也有可能時間較早。”
《西安老街巷》中載,相傳,太陽廟坐北朝南,南北長東西短,占了至善巷(解放前太陽廟門街北的一條南北向小巷)東側(cè)的一多半。共有三門三間,兩側(cè)寬廂房各五間,有前后兩座大殿,前殿供奉關(guān)圣帝君,后殿供奉太陽神。民國時期,這里住著毛和尚和利清法師。太陽廟還有一個院子在至善巷南口外以西不遠。
因為太陽廟位于此處,這條街道便以廟為名。不過,太陽廟門為何要以“門”來稱街呢?與太陽廟門一街之隔的五岳廟門也是以“門”稱“街”,而在1986年朱雀門開鑿之前,這里從宋元明清以來便沒有開過城門,同時,太陽廟門(五岳廟門)并沒有南院門、北院門那么重要的地位,也不像端履門、西華門那樣曾經(jīng)確有門存在。史紅帥解釋說,在中國古代,“門”有南來北往通達之意,有可能是形容這里交通便利;此外,古時寺廟所在的街道上都有牌坊,而民間又常將牌坊稱作“門”,太陽廟門(五岳廟門)的來歷有可能由于此。
清末西安府圖中可以看到,那時的太陽廟門還被稱為太陽廟街,并無“門”字,街北除了太陽廟外,還有一座劉忠壯祠。從圖中看,太陽廟門東口連接著大保吉巷,即現(xiàn)在的南廣濟街南端。曾經(jīng),這里并沒有朱雀門和順城巷,大保吉巷的南端通到太陽廟門和五岳廟門交匯口便結(jié)束了。在大保吉巷西,太陽廟門北邊,還有一條小保吉巷,這條小巷起止于大保吉巷,呈C型。今天,太陽廟門街北的保吉巷小區(qū),便是在小保吉巷的舊址上建起來的。85歲的胡寶瑛說,她小時候在陜西省第一實驗小學(今報恩寺街小學)上學,常常路過保吉巷,但從來沒敢進去過,因為在舊社會,保吉巷里居住著許多低級妓女,壞了保吉巷的名聲,不過這些妓女都很可憐,她們住在巷子里的棚戶區(qū)里,生活艱難。
小保吉巷的南邊一墻之隔,便是至善巷。至善巷在太陽廟西墻外,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半截巷,據(jù)說巷北頭曾有土地廟,號稱有求必應,故名“至善巷”。
太陽廟街與報恩寺街交匯口的南側(cè)(約在今小南門偏北),還有一個“古紅廟”,而紅廟所對的街道則被稱為紅廟門。
曾是拘押進步人士的秘密監(jiān)獄
民國時,太陽廟門的秘密監(jiān)獄是西安城里人人畏懼的恐怖地方。1934年,太陽廟內(nèi)廂房被當時的警察二分局所占,抗戰(zhàn)后,東北流亡學生在此住過。1940年,太陽廟成為“國民黨西北特別拘留所”,關(guān)押過許多共產(chǎn)黨人和進步人士。《西安老街巷》中載,從1940年到解放前夕,共關(guān)押過5萬余人。鄭伯奇、武伯綸、鄭竹逸、畫家趙望云等都曾被關(guān)押在這里。據(jù)說這座拘留所是胡宗南設(shè)立的特務(wù)機關(guān),在此慘遭殺害者近萬人,那時候,“太陽廟內(nèi)無太陽”已經(jīng)成為西安人的一句口頭語。解放后,太陽廟陸續(xù)有單位和居民入住,不過卻逐漸荒廢了。
直到解放前后,太陽廟門街道兩旁都是老房院落,一般都是三大間寬,兩進深,大部分街房的當中一間縮進去半間做大門道,這樣不僅看起來莊嚴,而且便于路人在此避雨。
《西安晚報》資深媒體人袁鶴年從1969年起,便住在太陽廟門附近。而自打他來到這里,就從未見過太陽廟。不過,“前幾年,太陽廟門附近的居民還自發(fā)組織起來,敲鑼打鼓,紀念太陽廟。”袁鶴年說,“那時候太陽廟門街道很窄,街道兩旁大多都是四合院。在我印象里,那時太陽廟門也沒有什么單位,都是住家戶。后來街道修整,使兩邊住戶的房屋都低于街道,每到下雨,街上的水便流進兩邊的人家里。那時還沒有順城巷,太陽廟門和報恩寺街南的住戶都是貼著城墻住的,那時的城墻還沒有包磚,有些人家沒有房住,干脆就在城墻上開一個窯洞。”
袁鶴年記得,大概在1989年,西安日報社的一部分搬到了太陽廟門街北,他依稀記得,西安日報社搬到這里之前,這塊地方還是一塊荒地。
操場里的無字碑默默訴說歷史
太陽廟門向西,便是報恩寺街。報恩寺街東起四府街,西至甜水井街,長319米。據(jù)記載,明洪武年間,因此地有報恩寺而得名。1966年,曾改名為東升街西段,1972年更名為東升街,1981年恢復原名。
史紅帥說,在唐代,報恩寺多為紀念亡母或親人所建。根據(jù)《通志》中的記載,唐中宗李顯,為紀念死去的兒子懿德太子,辟鴻臚寺一角修“懿德寺”,后經(jīng)戰(zhàn)火毀壞,僅存故址。元代至元年間,這塊地成為蒙古貴族、平章也先捏夫人也魯?shù)幕ㄆ?,后來,有人看到花園里的石像放光,便將花圃改建為寺院,并請皇帝立匾額“大興國報恩寺”。據(jù)說,明初秦王朱樉路過此寺,看見門額上的“大興國報恩寺”牌匾,命令將“大興國”三字去掉,于是該寺山門上的匾額報恩寺前一直留有很大空白。經(jīng)過歷代的休憩,到了民國初年,寺院的山門上還掛著“報恩寺”的漆黑牌匾。清光緒年間,報恩寺以東的空地和南校場西邊一塊南北長的地方,被撥給在西安做官的外省人,辦了一所“客籍學堂”,也就是今天報恩寺小學的前身。
報恩寺位于報恩寺街北,靠近甜水井的西端。清代,這條街的北邊,還有“鎮(zhèn)標校場”和“義精營”。“鎮(zhèn)標校場”是清代西安總兵所轄綠營兵操練和檢閱的場所,與府城西北萬壽宮東側(cè)的“撫標校場”分處城南、城北,所以它們分別被稱為南、北校場。清朝結(jié)束后,南校場成了一塊空地,上世紀三十年代,在原南校場的中部,開辟了一條南北走向的窄巷,有山西籍的幾位富商在此巷內(nèi)北頭路東修建了六所住房院落,所以取名“六合巷”,六合巷的北口通往冰窖巷。如今六合巷已消失。解放前,《秦風日報》《工商日報聯(lián)合版》的社址就在報恩寺街六合巷最北的一所院子內(nèi)。
民國時,報恩寺街北西端是軍官李士隆家的大院和花園,解放后成為“陜西省廣播器材廠”。據(jù)說1943年左右,胡宗南在原南校場修了一些平房做軍械局,抗日戰(zhàn)爭期間,南校場的空地被當時政府賣給私人陸續(xù)修建了許多住宅。
解放前,報恩寺街是一條很窄的土路,解放后加寬了車道,填平了路面。今天,在報恩寺街很難見到印證這條街道古老歷史的痕跡,不過,在報恩寺小學的校園內(nèi),至今保留著古老的石碑、古樹。
報恩寺小學創(chuàng)建于1908年,起初建于報恩寺東和南校場西,后改名陜西省立第一實驗小學。在報恩寺小學的操場里,至今仍保留著近百年的老國槐、龍爪槐。教學樓旁,一塊古碑隱藏在一個角落。學校的李建琪老師告訴記者,這通碑是2004年校園翻修時發(fā)現(xiàn)的,發(fā)現(xiàn)時上面的字跡都已看不清楚,碑身完整,然而在后來搬運時,石碑卻從中間斷裂開了。記者詢問了在一旁玩耍的孩子,孩子們都不知道這是一塊古代的石碑。與石碑同時出土的,還有若干大石塊,如今散落在學校后操場的一處平房后面。今天,只有這些石塊、石碑和古樹,讓我們看到了這里歷史的悠久,然而,它們卻并沒有告訴我們更多詳細的信息,留給我們一串不解的謎。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