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政府重修感業(yè)寺遺址時所立石碑
感業(yè)寺現(xiàn)存最早的一塊石碑,上有“大唐感業(yè)禪寺”字樣
記載劉向生平的石碑
近年得到很好保護的雷神廟萬閣樓
位于天祿閣遺址上的劉向祠
曾是十三朝古都的西安,到處都留下歷史的印記。在我市的天祿閣小學、感業(yè)寺小學、八一街小學這三所校園里,至今還保存著一些古老的歷史遺跡。從漢代的國家圖書館,到一代女皇武則天削發(fā)的感業(yè)寺,再到明代民間修建的雷神廟,它們經(jīng)過千百年的歷史風雨,依然保留著珍貴的樓臺廟閣。
天祿閣小學
這里曾上演
最早的“百家講壇”
如今,大家都知道央視的“百家講壇”節(jié)目;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早在漢代,我們的老祖宗就已經(jīng)開設了傳播各種學術的“百家講壇”,其中一個“壇”,今天依然矗立在漢城遺址上。這就是保留在未央?yún)^(qū)天祿閣小學里的天祿閣遺址。
西漢初年,長安作為國都開始設計修建時,丞相蕭何就在未央宮中主持修建了圖書館和檔案館,用于存放文史檔案和重要典籍,這就是天祿閣與石渠閣。此后,還修建了蘭臺藏放秘籍。到漢武帝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又在長安修建了全國著名的高等學府——太學。西漢的許多學者都在這些學術機構里講授學問,校書著文。天祿閣作為漢代學者經(jīng)常“開壇”的場所之一,算得上是現(xiàn)存史上最早的“百家講壇”。
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天祿閣遺址,在當時,是都城文化活動的中心。《三輔黃圖》記載:“天祿閣,藏經(jīng)典之所。”《漢宮殿疏》云:“天祿麒麟閣,蕭何造,以藏秘書處賢才也。”《漢宮殿疏》記載:“劉向于成帝末,校書天祿閣,”這都說明在漢成帝年間,皇帝曾派人到全國普遍收集秦末遺書,存放在天祿閣并組織“賢才”編校。司馬遷撰寫《史記》時,也曾參考這里的檔案圖籍。
劉向是一個學識十分淵博的學者。他校注和整理了先秦諸子百家的書籍,對保留我國古代圖書作出了巨大貢獻,并親自輯錄了《戰(zhàn)國策》這部不朽著作。他撰寫的《別錄》一書,為我國目錄學之祖。
劉向為人正直,當時成帝劉驁營建昌陵(位于今灞橋街辦呂家堡的八角琉璃井),歷時五年,工程浩大。工不及半,劉向?qū)憽吨G止昌陵疏》,陳詞萬言,成帝因此而中止了昌陵的修建,這篇奏疏也成了千古名篇。后人為追念劉向的功績,在他生前工作過的天祿閣修建了劉向祠。
但天祿閣作為國立圖書館和圖書編校地的命運卻并不長,到王莽執(zhí)政時,所藏圖書被毀棄,天祿閣改作了鑄造銅幣的場所。在此后漫長的歲月里,這里更多被當做紀念劉向的廟宇,受到當?shù)匕傩盏谋Wo和供奉。
現(xiàn)在的漢天祿閣遺址,很好地保留在天祿閣小學的校園中央,這里距離漢長安城未央宮前殿遺址不足兩百米。遺址主要是一個高七米,周長三十二米的夯土臺,上面有明代建的劉向祠。土臺腳下,有幾間近代修建的殿堂和舊屋,今天依然作為學校的辦公場所在使用。天祿閣小學的朱校長帶著我們沿磚砌的臺階登上了天祿閣遺址的土臺,看到只有一間小小的房屋立于臺頂,這就是劉向祠廟。朱校長說,為了保護好遺址夯臺水土流失,學校師生們在夯臺周圍種滿了花草樹木。
雖歷經(jīng)千年滄桑,天祿閣遺址今天仍保持著較好的原貌,這和天祿閣小學歷屆師生精心保護是分不開的。據(jù)了解,早在解放前,便有人在天祿閣遺址附近辦過私塾。解放后,這里被改為小學,天祿閣遺址也被留在了小學校園內(nèi),并于1961年被國務院列為全國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學校的校本記載,解放初期,遺址夯臺頂上的“劉向祠”風雨飄搖,學校專門請人對祠廟重新整修;文革期間“破四舊”,“劉向祠”里的劉向塑像被人為破壞。到1997年,天祿閣小學師生自籌資金,在大殿前重塑了劉向雕像,并在基座刻下劉向的生平。
在今天的漢城遺址上,曾和天祿閣一起存在的未央宮、石渠閣、建章宮等眾多的皇家宮闕,都已經(jīng)化作阡阡田野上的一個個孤零零的大土包。惟有天祿閣,伴著一間小祠廟和一所小學留存至今?,F(xiàn)在,還有不少的日本游客專程到此訪古探幽,這讓生活在此的人為身邊這些貌似尋常的風景而備感自豪。
感業(yè)寺小學
這里一個女人
蛻變?yōu)橐淮?/p>
熟悉唐代歷史的人,一定知道感業(yè)寺,那是武則天削發(fā)的寺院,見證了一代女皇最為落魄的時光,也記錄了一個女人從柔弱走向剛強的歷程。但也許很少有人知道,經(jīng)歷了一千多年的風雨興衰,感業(yè)寺在今天仍然有跡可循,最后的屋舍和石碑仍完整保存在漢城遺址上的感業(yè)寺小學內(nèi)。
感業(yè)寺小學位于今天的未央?yún)^(qū)六村堡街辦,在唐代,這里屬于皇宮范圍。關于感業(yè)寺建成的年代,流傳著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隋文帝滅陳統(tǒng)一中國后,為慶賀功業(yè)而建;另一種說法是大約建成于北周恢復佛道二教之時。關于感業(yè)寺的規(guī)模,民間一直流傳著“騎馬關山門”的說法,可見當時寺院之盛景。解放初,漢城街辦的西查村出土了一批文物,包括鎦金佛像、石馬等,經(jīng)專家鑒定為感業(yè)寺遺留文物,現(xiàn)分別存于陜西歷史博物館和碑林博物館。同時,在竇寨村北,還發(fā)現(xiàn)了長方形的土臺和兩個用于插經(jīng)幢或大門的石礎,被認為是感業(yè)寺的山門所在,遺憾的是,這些遺跡在上個世紀70年代平整土地時被毀掉。但由此也可印證歷史上感業(yè)寺規(guī)模不小,香火旺盛。
據(jù)記載,唐朝末年,原感業(yè)寺毀于戰(zhàn)火。明朝萬歷十三年(公元1585年),在當?shù)卣闹鞒窒?,附近老百姓捐助,在原址基礎上重修了感業(yè)寺,但面積大為縮水,僅與現(xiàn)在的校園面積差不多。清末陜西回民起義時,感業(yè)寺再次毀于戰(zhàn)火,民國初年再次重修。至上個世紀70年代,原有的大雄寶殿、東西廂房、門樓、僧舍等陸續(xù)被拆掉,只剩下一座破舊不堪的前殿,2003年,政府出資對前殿進行了重修,并豎立遺址保護碑。
這所保留明清建筑風格的前殿和三塊留有歷史印跡的碑石,如今靜靜地佇立在感業(yè)寺小學教學樓的背后,無言地訴說著往事。最早的一塊碑石,為明代萬歷年間所立,上面書有“武則修焚香火院”、“大唐感業(yè)禪寺”的字樣。石碑上有斷裂的痕跡,暗含了這所皇家寺院所經(jīng)歷的風雨沉浮。石碑上刻痕歷歷的字跡,不知被哪個調(diào)皮的學生用胭脂般的紅色粉筆一通涂抹,多了幾分現(xiàn)代的生機和熱鬧。
但千年前的這里卻并不是一個熱鬧的所在,它所收容的是無數(shù)后宮佳麗的苦悶與失落,并陪伴她們度過青燈古佛的余生,武則天也曾是其中悲哀的一個,但不同的是,她后來抓住了命運的機會,感業(yè)寺最終只成為她人生道路中的一個驛站,而非終點。
按照古代皇宮的慣例,每個皇帝駕崩后,屬于他的那些后宮嬪妃中,未育子女的就要離開皇宮,如何安頓她們,各朝各代的做法不一,唐朝就采取把她們都送進寺廟當尼姑。感業(yè)寺,就是專門接納唐王朝被驅(qū)逐嬪妃的專用寺院,沿用數(shù)百年?!缎绿茣贰杜f唐書》中都曾記載,唐太宗死后,武則天被送往感業(yè)寺出家,期間,高宗李治借給其父上香之名,多次前往看望武則天。三年之后不顧四面反對之聲,毅然把武則天從感業(yè)寺內(nèi)接回,封為武昭儀,再成為皇后。最后武則天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因此,感業(yè)寺既見證了一代女皇最為落魄的時光,也記錄了一個女人從柔弱走向剛強的過程。
這些往事,最終都化作青青石碑上密密的碑文,流傳到今天,石碑斑駁陸離,字跡模糊不清,只留給后人無限的猜想空間。
除了這些歷史遺跡,還有一個能證明感業(yè)寺坐標的便是寺背后村。這個歷史上以位于感業(yè)寺背后而得名的村莊,今天仍端端正正坐落在感業(yè)寺小學的背后。
感業(yè)寺小學的肖校長告訴記者,在感業(yè)寺遺址上修建的感業(yè)寺小學,已有近80年的歷史了。期間也幾經(jīng)易名,最后還是恢復為“感業(yè)寺小學”。近些年,隨著多部唐代歷史劇的熱播,到這里訪古探幽的人也越來越多。據(jù)了解,早幾年,有關部門提出要將學校搬遷,在原址上重建感業(yè)寺,但遭到反對,兩年前,佛教界籌資在遺址以東200米的地方重新修建了感業(yè)寺。
新修的感業(yè)寺位于漢城街辦席王村旁的田野里,寺里的師傅說,這塊地方也是原感業(yè)寺的范圍,算是東院,也是寺廟菜園所在。據(jù)說,當年被送到寺院為皇帝守節(jié)的嬪妃,除了有皇宮少量的接濟之外,大部分的吃穿用度都要靠在寺廟里勞動所得,可能,這塊地方也曾灑下過武則天的汗水吧。
八一街小學
這里曾回蕩
民間祈愿的鑼鼓
西安北門里,往西去有一條小巷,叫糖坊街。沿街走過去,就可以看見八一街小學。
八一街小學已有多年的歷史,但糖坊街上的老住戶還是習慣叫它雷神廟小學。因為這所學校是在明朝萬歷年間重修的雷神廟的原址上建立的,校園里至今還完整保留著雷神廟最后一座殿堂——萬閣樓。
我市研究地名的專家葛慧老人,70多年前隨家人從山東來到西安做生意,就住在城西北角一帶。他回憶當年,小侄子在藥王洞街的雷神廟上學,自己也曾坐在那里聽過老師講課。印象中,教室后面臺上是青面獠牙的雷公和電母,老師還給學生講周文王進朝歌路上救了雷震子的故事。教室門前大牌匾上寫著“恩澤眾生”四字,匾里有野鴿子筑巢,咕咕地叫。葛慧老人說,在民國年間,雷神廟前的小街叫雷神廟街,街上的鑼鼓很有名,這和當時人們敲鑼打鼓到雷神廟祈雨不無關系。“文革”中,街名改名立新街,意思是對雷神廟要“破四舊,立四新”;藥王洞街改名為八一街,小學改名八一街小學,后來藥王洞恢復了原名,而學校還叫八一街小學。
但這所學校的歷史遠不止于此,葛慧老人曾翻閱舊長安縣志,從有關記載中得知,早在明代崇禎元年,西安興辦社學,附近居民就曾依雷神廟就學。清朝末年實行小學堂,此廟又是西安第一批小學所在。
學校如何會建立在寺廟里?葛慧老人從舊長安志中記載的一個故事里找到了答案。書中記載:長安某地兩名財主將家中田產(chǎn)捐給寺廟作為廟產(chǎn),收入作為“延師???rdquo;,也就是給老師發(fā)放工資,但寺里的住持卻偷偷把廟產(chǎn)轉(zhuǎn)賣,被發(fā)現(xiàn)后受到了很重的懲罰。
從故事中可以看出,古代寺廟和學校是互相依托存在的,寺廟的殿堂可做教室,廟產(chǎn)收入可作老師薪酬,而隨著學生就讀,附近居民自然也會給寺廟多一些香火。舊長安志記載,清末廢除科舉,全國興起辦學熱潮,作為西北文化重心的長安,原有的社學紛紛轉(zhuǎn)為初等小學,僅在宣統(tǒng)年間,長安已建立了232所初等小學,這些小學大多都是依當?shù)氐膹R宇祠堂而建,很多正是今天仍分布在西安城鄉(xiāng)的小學的前身。由此可以想象,今天的西安,像八一街小學這樣保留寺廟遺跡的小學校一定還有。
有趣的是,像這樣將學校設立在寺廟里的傳統(tǒng),今天仍可在柬埔寨、緬甸等一些亞洲國家看到。
64歲的孫桂蘭老師,一生都與這所學校緊密相連。解放初,她在此就讀小學,度過了童年時光;師范畢業(yè)后,她又回到這里執(zhí)教,一呆43年。期間,學校的面貌幾經(jīng)改變,惟有矗立在校園中央的“廟樓”(萬閣樓),總能勾起她久遠的回憶。 “我上學時,校園還是完整的一座廟,朱紅色的大門面向南開,門上有锃亮的銅釘和大鐵環(huán),門前有兩尊石獅,每天上學前,學生們都喜歡爬石獅子玩。”在孫老師的印象中,當時的學校規(guī)模不小,學生有六七百人,分別在大殿、樓閣里上課,老師們則在側殿里辦公。但她的記憶里,大殿里已經(jīng)沒有青面獠牙的雷公電母,只有一根根合圍粗的木柱。據(jù)說,當時在學校成績差,總留級的學生,會被冠以綽號——“看大廟的”。
1961年,孫老師師范畢業(yè)回到母校執(zhí)教,第二年,學校規(guī)劃蓋樓,原有的寺廟大殿被拆毀了。“那時候拆廟并沒有人覺得可惜,師生們都盼著早日建起樓房,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課。”沒過幾年,側殿也相繼被拆除。
萬閣樓之所以逃脫了被拆毀的命運,主要是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作為教師辦公室的用途。八一街小學現(xiàn)任校長姚心慧至今還記得,1980年自己揣著報到證走進學校,同事們從“廟樓”里走出來歡迎她的場景。“當時覺得很奇怪,這學校里怎么還有一座廟呀。”
保留下來的萬閣樓,是一座重檐式仿鼓樓建筑,古建特征非常明顯。直到上個世紀90年代,老師們才搬出這里。失去了香火和人氣,化身成倉庫的“廟樓”,越發(fā)地破敗不堪,樓頂荒草萋萋、落瓦不斷,直接威脅到師生們的安全。
葛慧老人的外孫女黃蕾當時正在這里上學,作為班長的她每天課間有個任務:阻止同學靠近隱患重重的“廟樓”。葛慧老人知道后,專門去學校實地查看,回來后便給有關部門寫了一封信,建議對萬閣樓進行維修。
2003年,專業(yè)的維修隊進駐學校,對萬閣樓進行維修。如今,作為雷神廟最后遺跡的萬閣樓已被列為省級重點保護文物,青磚黛瓦的萬閣樓巍然巋立在校園操場一側,古意盎然,見證了這所小學的歷史淵源,更化作小學生童年記憶里的一道風景。姚校長告訴記者,去年有一對美籍華人夫婦專程回西安尋訪母校——雷神廟小學,當他們一眼看到“廟樓”的時候,激動之情難以言表。“這也許就是保留歷史遺跡的價值,它的存在,記錄著一個地方、一個城市的過去,帶人們回到那些過往的歲月。”姚校長說,學校正在著手就八一街小學的歷史做校本開發(fā),希望借此引導學生從身邊最熟悉的遺跡開始,了解歷史,感受傳統(tǒng)文化的魅力。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