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記憶系列報道之二十四
轉(zhuǎn)戰(zhàn)城鄉(xiāng)尋夢的趙二柱
趙二柱最近在渭源縣很紅,他要在甘谷開洋芋專賣店的事情在大半個縣城傳得沸沸揚揚。其實他的生意去年就開張了,只是開店的黃道吉日選擇在下月。
“他爸,飯好了,快來吃。”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的妻子改花一大早就把二柱正月里打的一只野雞燉上了,看著孩子爸白天黑夜都在操心開店的事,改花只想到從伙食上好好犒勞丈夫。
二柱跳下炕,站在臥室門口伸了伸懶腰,看見上高三補習(xí)班的兒子正在廳房(客廳)里玩電腦,他有點生氣,這個孩子不愛學(xué)習(xí),就愛挖抓電腦、手機、摩托車這些,村子里都有人請他修車了,兒子說再考不上大學(xué)就去上個汽修技校,畢業(yè)了自己開修理鋪。對兒子的選擇,二柱并不想多干涉,雖然沒什么文化,但他不是那種固執(zhí)和死腦筋的人,這么多年在城里打工,他也逐漸認同了“行行能出狀元”這個理兒。
“甘谷的張家爸(張叔)剛打電話來了,說他給咱店看的開張日子在下月初八,我倆明天一起去看看吧,你順便也去孩子外奶奶(外婆)家轉(zhuǎn)轉(zhuǎn)。”喝了一口雞湯,二柱對妻子講了剛才電話里的事。
二柱說,他觀察過,這幾年蘭州人對定西的洋芋很感興趣,儲冬菜的時候有的人能買一麻袋,他想聯(lián)合幾家多種一點洋芋,直接大量訂單銷城里。到甘谷開店,是二柱的工友出的主意,因為當?shù)匮笥蠓N植面積也很大,每年農(nóng)民都是高價拿到的洋芋種,如果二柱在甘谷開個店不僅實惠了當?shù)氐霓r(nóng)民,更大的優(yōu)勢是市場需求很旺。而且下半年,當渭源的洋芋上市時,甘谷當?shù)氐牡啬ぱ笥笤缇弯N售一空,洋芋需求空間會很大,他又可以用渭源洋芋來填補市場空缺。
二柱開店的事老父親一直不同意,二柱知道連高樓都沒親眼見過的父親是擔(dān)心自己賠錢,怕他打工積攢下來的血汗錢打了水漂,讓眼前的日子又回到以前的一窮二白。
其實二柱也怕窮,他說自己這些年來最怕想起8年前第一次走出大山時的情景。
2002年也就是眼下這個時節(jié),對沿襲了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里刨食吃的趙二柱來說,是興奮而緊張的,興奮的是同村的健健叫他一起去蘭州——那個總被打工回來的同村人掛在嘴邊的地方,也是自己在電視里看到過的地方,健健說他的老板要他帶回去幾個像樣的泥水匠,幾個月的工錢是地里辛苦一年的收成。而叫二柱緊張的是他活到40多歲,除了跟父親去過一次岷縣外幾乎沒有出過遠門,更別說車水馬龍的大城市了。他擔(dān)心自己一個沒文化的農(nóng)村人吃不開,聽說城里上個廁所都要錢哩。二柱的家在渭源縣南部的一個小山村里,是一個典型的農(nóng)業(yè)區(qū),主要種植小麥、大豆、洋芋等,2002年,年人均收入不到600元。
但二柱最終還是在安頓好家里最后一塊地里的莊稼后,隨著健健去了蘭州。“沒想到山外的世界那么繁華,看著一輛接一輛的車,我緊張得手心都是汗,不敢往前走。”妻子改花總是忘不掉丈夫這句憨憨的話。
據(jù)二柱講,當年他先是在紅山根一家私人修建房子的工地上干運磚、和水泥的活,后來在西固,修建一個地下停車場,再后來……二柱說記不清換過多少個工地。住的是帳篷,吃過干饅頭,少鹽缺油的菜。
“村里打工的人過年回到家里一個個都收拾得很氣派,花錢也很大方,沒想到在外竟過得這么難。城里啥都好,就是太吵了,有時候晚上睡在馬路邊的帳篷里,汽車能把人震醒。”二柱說這是當年拿到近一年的工錢時,他在心里說給自己的一句話,因為當年他也是收拾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家過年的。他說最遺憾的是沒有去大商場轉(zhuǎn)轉(zhuǎn),沒給改花買件皮夾克,他哪里知道,他手里攥著的工錢恐怕不夠買那件亞歐商廈櫥窗里漂亮的皮夾克。
“他爸還是挺有心的,看我在家下苦,第一年出去回來時還記得給我買了條圍巾。”雖然顏色已不再鮮艷,但改花依然舍不得扔掉那條雪青色圍巾。她知道丈夫過年回家來,兜里就揣著不到2000塊錢。
在渭源老家,鄉(xiāng)親們都把收麥子比作“虎口奪食”,因為一年的生計問題都要在那幾天找到保障,要是老天爺搗亂,一場風(fēng)或一場雨都有可能讓他們顆粒無收。所以,一年的麥收猶如打仗,是各家拼勞力,比運氣的過程。往年到麥子黃的時候,二柱都會按時請假回去幫改花,他知道自己在工地上一天掙的二三十塊錢與地里的莊稼比起來哪個更金貴,因為在農(nóng)民眼里糧食遠比真金白銀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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