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記憶系列報道之三十二
在城市的春天里思念故鄉(xiāng)
窗戶亮白,輝子起床,開始給兩個孩子做早餐,他把昨晚泡好的黃豆倒進了豆?jié){機,加了點水,插上插頭,豆?jié){機便開始有節(jié)律地攪拌,他又有點手忙腳亂地打開煤氣爐燒開水、煎雞蛋。媳婦一上夜班,這些事就由他來做。
半小時后,輝子把8歲的女兒瑩瑩和3歲的兒子中中集中到了桌邊,孩子一人一碗豆?jié){,一人一個雞蛋,桌上還有兩個饅頭。輝子端的一碗水有點乳白的渾濁,那是他涮了豆?jié){機后的開水。他向兩個孩子吆喝著:“快吃!”便自顧自拿起一個饅頭吃起來。女兒瑩瑩很快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抹抹嘴背起書包跟輝子說了聲再見就出門了。
女兒說的是普通話,因為她出生在這個城市,女兒懂事之后常這樣說,爸爸是正路人,媽媽是蘆陽人,而她自己是景泰條山人,她是城里人。沒人教她,可是孩子卻把自己和父母的“出身”分得清清楚楚的,這讓輝子心里有點酸酸的。不錯,輝子的家是在景泰縣正路鄉(xiāng)的一個山村里,母親去世的早,大舅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花錢給輝子在景泰縣條山農(nóng)場買了塊宅基地。于是,輝子走出農(nóng)門踏上了打工的道路,給工地拉磚,給果農(nóng)摘蘋果,倒賣蔬菜、水果……只要能掙錢,他啥都干。
十年之間,那片宅基地上原來的兩間小土坯房被大磚瓦房替代了,還是那種“明三暗五”的風格,時尚得很呢。輝子把婚也結了,孩子也有了。3年前,他又用攢下的錢買了一輛貨運車,每天開出去找生意。在外人看來,輝子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可是輝子越來越覺得心里沒底,雖然有車,可最近跑生意的貨車越來越多,競爭越來越厲害,他已經(jīng)接連三天沒生意了……
看著女兒走出了門,輝子扭頭一看3歲的兒子,他竟然還在那里玩勺子,雞蛋根本就沒動。輝子搶過兒子手里的勺子,把一大塊雞蛋硬生生地往兒子嘴里塞去。他得趕時間,他得盡量將車停到靠近市場門口的那一頭,否則今天又白去了。兒子還在那里扭來扭去不肯吃,輝子瞪大眼睛喝道:“快,快吃!”兒子畏懼地看了爸爸一眼,當發(fā)現(xiàn)爸爸真的生氣時,乖乖地張開了小嘴,并討好地沖爸爸笑了一笑。輝子的心又軟了,有什么能比可愛的兒子帶給他的笑更安慰人呢?緊趕慢趕,輝子趕到時,靠近市場門口已經(jīng)停了三輛車,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叮囑兒子坐穩(wěn),把車緊挨著第三輛車停了下來。第一輛是王家安的,第二輛是朱三貴的,第三輛是羅瘸子的,跑車時間長,大家都認識,甚至各家的家長里短,大家也都清楚那么一兩點。
王家安和羅瘸子都來自農(nóng)村,王家安是為了供孩子上小學來縣城的,羅瘸子是為了給上大學的兒子掙學費來縣城的。至于朱三貴,有點像小混混,他偷過父親的維修鋪,也賣過租來的出租車。他那可憐的母親為他的這一切行為買了單。后來,為了“收納”住他,就買了這輛貨車,并親自做起了“押車母親”。想到朱三貴,輝子搖了搖頭。
一整個早上,只來了兩個租車的人,王家安走了,第二個來人看到朱三貴車上還坐了一個女人,就直接叫羅瘸子的車去了,朱三貴被晾在一旁。聽見朱三貴在嘟囔著母親的不是。輝子等“主顧”的時候,還見到了同村的王興榮,他騎著一輛叮當響的自行車,后座上馱了一捆芹菜,他比輝子晚來條山鎮(zhèn)5年。
當時,王興榮的父親得了肝硬化,沒錢治,王興榮的母親就用烤熱的硝鹽袋子放在他父親的胸前煨著。但是,這個土方子終究還是沒能留住他的父親。父親去世后,面對干旱、沒有收獲的土地,王興榮只好帶著母親和弟弟來投奔條山鎮(zhèn)一個當官的姑父。
輝子和王興榮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很好,雖然都在同一個地方,但見面很少。這見面了,免不了問候彼此的親人。輝子聽說王興榮的母親去年改嫁了,他試探著問嬸嬸最近怎么樣?王興榮一聲嘆息,搖著頭說自己無能,“我媽看不得我們過得這么緊張,尤其兒子出生后,我媳婦也不能打工了,我媽打工人家嫌年齡大。都怪我沒本事,要不我媽也不會走這一步路……”輝子能體會到王興榮的不易,女兒在7歲時突然夭折,前年才又要了一個孩子,看來母親完全是為了減輕他們的負擔才改嫁的……輝子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村上的人都以為他們出來的人過得不錯,可是他們心里的那些傷痛又有誰知道?
(責任編輯:鑫報)